她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想到懷有他的孩子令她虛軟。
他打開樓梯頂正前方的門,護送她走進一間寬敞明亮的房間。它的窗戶上掛著白窗簾,四柱床上覆著白床罩。她發出偷快的嘆息。一張舊搖椅依窗而置,手編地毯鋪在光滑硬木地板上。但是盡避舒適可人,這間房間缺少個人的品味。話又說回來,他獨居于此,她提醒個人;個人品味應該在他自己睡的那間房里,而不在這些等待他的孩子去填滿的空房。
他把她的袋子放在床上。「我不能休息一整天,」他說。「雜活必須做完,因此我必須留你一個人自己照顧自己一會兒。你可以休息或做些別的事。想要清洗的話,浴室在右手邊。我的臥室另有浴室,所以你不必擔心會撞到我。」
電光石火的一剎間她知道她不想留下來一個人扭手指頭。「我可以和你去嗎?」
「你會覺得無聊,那是髒兮兮的工作。」
她聳肩。「我也曾弄髒過。」
他注視她半晌,臉上一無表情。「好。」他終于說,納悶當她的名家皮鞋被牛糞沾住時,她會不會有相同的想法。
她笑眯了眼。「我三分鐘內就換好衣服。」
他懷疑。「我會在谷倉。準備好了就出來。」
一等他關上門,黛琳就剝光她的衣服跳進一條牛仔褲並且套上她特別為這趟旅程帶來的舊便鞋。畢竟,穿著高跟鞋她無法好好一逛牧場。她套上一件白棉衫,漫步而出正好趕上他換過襯衫後正要下樓。他訝異地看她一眼,接著他的目光掃過她的頸窩及肩頭。兩道男性至極的目光落至她的胸脯時黛琳幾乎要顫抖了。她的身體感覺到突如其來的溫暖及沉重。她曾看過男人偷偷覷視她的胸脯,但是瑞斯毫不隱藏他的觀賞。她感覺她的硬挺,抵著罩住它們的棉布。
「沒想到你辦得到。」他說。
「我不浪費時間在衣服上。」
沒此必要,他想。她穿在衣服里面的身體就足夠了,其它的一切都是浪費。只要想到她的胸脯和那兩條修長縴細的腿他就要流口水。牛仔褲雖把她的腿全包裹住,但是現在他知道它們究竟有多長多勻稱。他覺得一陣燥熱。
她走在他身旁,回頭來轉動打量牧場中的一切。大屋後面有座型式相同的車庫。她指向它。「你還有幾輛車?」
「一輛也沒有。」他簡短地回答。
車庫旁還有三幢空建築。「那些是什麼?」
「工寮。」
再過來是一座堅固的雞圈,白色的肥雞在院子里啄食。她說︰「看得出你的雞蛋是自給自足。」
從她的眼角她看到他的嘴角扭動,彷佛他幾乎要笑了。「我喝的牛女乃也一樣。」
「很有效率,我印象深刻。從六歲後我就沒喝過新鮮牛女乃。」
「你的口音不像是紐約人。你的本籍是哪里?」
「維吉尼亞。我媽再婚後我們才搬到紐約,但是我回維吉尼亞去念大學。」
比倉里濃濃的土地味包圍了她,她做個深呼吸。動物、皮革、干草、飼料等混出一種錯不了的氣味。她發覺它比廢氣的味道愉快多了。
比倉非常巨大。她注意到旁邊有座馬廄及機具室、干草房都是空的。這座牧場上的一切都強烈顯示這里曾是非常繁盛的一塊產業,但是瑞斯顯然遭遇過一些苦頭。對于一個如此驕傲的男人那該是多令他不快的事。她想握住他的手告訴他沒關系,但是她有種感覺他會排斥這種姿勢。支持他一個人在這巨大的地方工作下去的驕傲,不會接受可能解釋為同情的舉動。
她不知道有哪些活必須做,因此她試著不礙他的路,只是默默觀看,注意他對手中每件事所付出的專注。他洗清高欄放進新干草,有力的手臂及背脊肌肉鼓動。他在水槽里放進飼料,提來干淨的飲水。三匹馬在谷倉及馬廄之間;他檢查它們的蹄鐵,帶它們去進食喝水,接著將它們關進高欄過夜。他招呼一頭溫馴的母牛走向他,任他帶進高欄,接著母牛滿足地嚼草,他則替它擠女乃。帶著大半桶冒泡的鮮女乃,他走回大屋,兩只貓嗅到牛女乃味急切地沖了出來。「走開,」他說。「去抓老鼠去。」
現在黛琳知道該怎麼做了。她找出第一次經過廚房時就注意到的大土罐,還有一塊過濾網。她把濾網覆在土罐口好讓他倒進牛女乃時,他訝異地看她一眼。「莉莉外婆常這麼做。」她的口氣虔誠。「當時我的體力不夠提起水桶倒牛女乃,但是我知道她讓我倒的那一天我就是大人了。」
「結果你倒過沒有?」
「沒有。我還沒上學的那個夏天她賣掉了牛。她原就只有一頭,但是那一帶已經開發出來,變得不那麼鄉村味,她因而把牛賣掉了。」
他放下木桶拿起濾網。「那麼眼前就是你成為大人的機會。倒吧。」
她的唇瓣浮出一抹古怪的笑,她抬起木桶小心翼翼地將乳白的液體倒進土罐。牛女乃溫暖甜美的香味充滿廚房。木桶空了後她放在一旁。「謝謝你。以成年禮來說,這次比我考駕駛執照還可怕。」
瑞斯的眼楮一眯,唇瓣竟然牽出一抹笑意。黛琳感覺到她體內的激蕩,知道她已經迷失了。
第三章
「這附近沒有什麼夜生活,但是如果你想跳舞二十哩外有家啤酒屋兼咖啡館。」
黛琳稍感遲疑。「你不介意我們就待在這里?你一定累了,我也是。我寧願蹺起腳,輕松一下。」
瑞斯沉默不語。他沒料到她會拒絕,雖然他是累了,他原本指望趁跳舞時擁著她。不僅如此,有旁人在場能分散他對她的注意力,減輕和她單獨在一起的壓力。她不適合他,可惡!
話又說回來,他自早上四點就已起床,在家休息听起來就像是到了天堂。困難的是,有她在如何能休息得了?
「我們可以玩牌,」她說。「我會玩橋牌、黑杰克、十點半、三宮、打通關、揀紅點、心髒病、吹牛、拱豬。」
對于那一長串名單,他銳利地盯她一眼。她看起來單純得像天使。「我的牌技不好,但是我們可以玩十三張。」
「比槍啊。全壘打最高加幾道?」她迅速接口。
「話又說回來,今晚電視有棒球賽。什麼是比槍?」
「就是十三張啊,三副全贏叫打槍,一局全贏叫全壘打。兩對叫二輪車。」
他再次打量她,接著靠近椅背,兩腳擱上咖啡桌。他開口時她在他的眸中看到綠光一閃。「兩手分開是掰,三手合一還是扒。」
她模仿他的姿勢,嘴唇抿住好壓下笑聲。「三木是森、三日是晶,而三水叫淼。」
「新合成的胚胎叫接合體。」
「燕窩湯是用燕子舌下的唾液所築的巢做的。」
「魚翅其實就是鯊魚鰭。」
黛琳的眼楮因著迷而睜圓,但她挺身接受挑戰。「粉紅色火鶴之所以會成粉紅色是因為它們吃多了蝦子。」
「太陽需要八分鐘又二十秒才能到達地球。」
「一般的蒼蠅用一小時五百哩的速度飛行。」
「螞蟻可以抬起它體重五十倍的東西。」
她暫停接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燕窩那一段是不是你瞎編的?」
他搖頭。「你要放棄了?」
「絕不要第一次就用光所有的彈藥。」
他們不會有什麼機會做第二次接觸了,他想。再過十八小時左右,他會把她送上回紐約的飛機,然後他們再也不會見面。
突然沉靜的氣氛顯得有點古怪。她站起來向他微笑。「讓你看棒球賽。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坐在前廊的秋千上,听听蛙聲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