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需要一個女人,迫切地。
麥渥夫(注︰渥夫原義為狼)一夜輾轉難眠,伴著他的是明亮的圓月映照下的空枕。他的身體疼痛,一個健康男人來自性需求不得滿足的疼痛,而數小時反側只更增他的挫折感。最後,他干脆下床走向窗口,木質地板冷冷地冰著他的腳,但他不在乎,因為,那涼意可以冷卻他滾燙的熱血。
淡淡的月光映著他稜角分明的臉孔,凸顯出的血統。還有那長及肩部的濃密黑發,那睫毛濃密的黑眸,更說明他是個印地安人。比較不明顯,是來自父系的塞爾特的血統,一個來自蘇格蘭高地的強悍民族。他的血管里流著的,是有史以來最好戰的兩個民族,坎曼克與塞爾特族的血液。他是個天生的戰士,他一入伍,這項天賦就被軍方發現。
他也是個肉欲主義者。他十分了解自已,雖然他全力自制,仍然偶爾需要女人。那種時候。他通常去找歐茱莉。她是個離婚女人。比他年長幾歲。住在離他家五十哩外的小鎮上。他們的關系已維系了五年,兩人都無意于結婚,但兩人都有需要。而且,他們彼此喜歡對方。渥夫盡量減少去找她的次數,而且非常小心不讓人看見他進入她的屋子。他接受一項事實︰萬一她的鄰居發現她和一個印地安人睡覺,一定會震怒。他不僅是個印地安人而已,他還有個終生洗刷不去的強暴罪名。
明天是禮拜六,將有一些雜務要做,而禮拜六晚上,也是傳統的吼叫夜。他不會吼叫,但他會去找茱莉,在她的床上紓解他的性需要。
夜轉涼,沉重的烏雲緩緩移動。他看著它們緩緩遮蔽月光,知道這代表將有場新雪,他不想回到空蕩蕩冷清清的床上。他的下月復疼痛,他需要一個女人。
柏瑪莉已有夠多的事情要在禮拜六上午做,但除和喬伊談過,否則她的心絕對無法安定下來。這個男孩已經兩個月前退學,而她則是在一個月前才到這兒接替一個臨時出缺的教職。
沒有人和瑪莉提起過那個男孩,是她在無意中看見他的學業紀錄,並在好奇心驅使下繼續看下去。在懷俄明州魯斯鎮這樣一個小城鎮中,學校里學生不多,她認為每一個學生她都已經見過了,事實上,學校里的學生總共還不到六十人,畢業比率也差不多是百分之百,什麼中途退學根本是少之又少。
當她看見喬伊的成績紀錄時,她傻了。這個男孩是班上的高材生,每一科的成績都是A。成績不好的學生可能因挫折感而退學,但一個如此出色的學生居然退學,真令她憤怒莫名。她必須和他談談,讓他明白教育對他的未來是如何重要,他才十六歲,不能在此刻犯下終生無法彌補的錯誤。除非她找到他,勸他回到學校,否則,她永遠無法睡好覺。
當天晚上,又飄起雪來,並轉冷。貓在她腳邊喵嗚喵嗚地叫,彷佛在抱怨天氣太惡。「我知道,烏若,」她模模貓兒。「地板太冷了。」她能充分諒解,自從搬到懷俄明州以來,她的腳丫就不曾暖和過。
在下一個冬季來臨以前,她向自己保證,她一定要擁有一雙保暖的靴子,有毛皮邊,而且防水,然後,她會像個本地人般,彷佛已經在雪地上走了一輩子似地走來走去。事實上,她現在就需要一雙靴子,但搬家已耗盡了她的儲蓄,而節儉的習慣又不容她以貨款方式購買。
當她穿上最保暖、最心愛,她私底下稱之為老女教員的那雙鞋時,烏若又喵嗚了起來,,這只貓也隨屋移交給她。她不知道烏若到底有多大年紀,只覺得它和這幢房子一樣,都有點老舊不堪了。過去,瑪莉一直抗拒養貓--那太像個老女人的生活方式--但最後她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手掌心。她確實是個老女人。此刻,她養著一只貓,穿一雙老女人鞋,一切正符合一個老女人的形象。
「物循其類,」她對貓兒說,貓兒的埃及眸子不在意地瞄她一眼,「可是,你有什麼好在乎的呢?就算我的水準已經固定在老式的鞋子和貓,你又有什麼損失呢?」
當她對鏡自顧,她終于忍不住長嘆。舊鞋和貓正是她的類形,此外還包括衣著色彩單調、素面無妝。柏瑪莉真是天生的老女人。
除非她穿上長襪配她的老鞋子,否則,她總是盡可能穿得暖和。優雅的白色短襪配漂亮長是一回事,但及膝的長襪配羊毛衣物則是另一種更合乎實際的穿著。她不是喜歡穿得邋遢,但為了暖和,她情願放棄優雅。
看情形,在春天來臨之前,天氣都沒有變暖的指望。瑪莉打起精神抵擋刺骨的寒氣,而此際,在沙芬拿還稱得上是溫暖的。她離開在喬治亞州的小巢,是為了懷俄明州一所小學校的挑戰,是為了換一種生活方式的刺激感,不知怎地,她沒把氣候列入計算之中。她是有下雪的心理準備,但沒料到溫度如此酷寒。難怪學生會這麼少,這天氣實在冷得令人不可能解衣做任何可以制造孩子的事情!
她打開門,立刻被迎面襲來的寒風吹得倒抽一口氣。在瑟縮中,她走向她的車。那是一輛實用的兩門式中型雪佛蘭車,車在她搬來懷俄明州時,已經很實際地裝上雪上輪胎。根據那天晚上收音機里的氣象報告,今天的溫度將會降到零下七度。想到沙芬拿的暖和天氣,瑪莉就禁不住再嘆一口氣,現在是五月天,在沙分拿還是花香蝶舞、春意盎然的天氣。
不過懷俄明是美麗的,以它狂野、壯麗的方式。那高聳的山脈襯得人的宅子好渺小,她听人家說,當春天來臨,山谷中會開滿了野花,清澈的小溪也將漫聲吟唱。懷俄明與沙分拿是完全相異的兩個世界,她只不過暫時有些適應上的困難而已。
己經有人在十分不情願的情況下,告訴她去麥家的走法。由于這個小鎮的居民都顯得友善而樂于助人,因此,他們的態度令她迷惑。雜資店老板賀先生給她最強烈的感覺,他一听見問麥家的孩子,就咕噥著說︰「麥家的人不值得別人費心。」但瑪莉認為任何一個孩子都值得她費心,她是個教師,而且她真心想投身教育。
當她上了她的老爺車,面的是「麥氏山」,還有通往山上如緞帶般窄小彎曲的山徑,她不禁有些害怕了。她還沒試用過雪地輪胎,她也沒把握能在這個陌生環境里把車開得很好、很安全。雪……算了,雪沒什麼了不起,她不會讓它阻止她去做決心要做的事情。
她顫抖得太厲害,幾乎無法把車鑰匙插進去。實在太冷了!也許她該等個好天氣去,毋需如此冒險。她再度看一看山。也許,等到六月,所有的雪將會融化……但等到那個時候,麥喬伊就已經休學兩個月,也許到時候他已經覺得學業並不重要,也懶得再費心。那時候,一切就太遲了,。她必須嘗試,她連一個禮拜都不敢拖延。
她習慣在遇到困難自言自語,因此,她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咕噥︰「一旦上路就沒什麼了。所有在山上的路在遠處看來都一樣陡峭。這條路一定很平常,否則,麥家父子無法每天上上下下。既然他們能,我當然也能。」是的,也許她辦得到。在雪上開車需要技巧,一項她尚未熟悉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