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箱子終于放在馬廄的地上時,她的緊張並沒有減輕,在離開雪佛堡之前都不會減輕。在城堡內仍然有太多不幸事故可能發生。在喬安妮打暗號讓她知道可以放心出來前,她甚至不能打開箱蓋透氣。
她沒有等到暗號,卻听到喬安妮對其中一個挑夫說︰「替我把亨利找來。他是從登博堡跟我們一起來到這里的男孩之一。他很容易認,渾身髒兮兮的那個就是他。他應該在堡場的某個地方。他負責照料我們的馬匹,我原本以為他會在這里……」
喬安妮的話令敏麗模不著頭腦,因為根本沒有亨利陪她們前來雪佛堡。但她還得等上一陣子才能問個明白,因為護送喬安妮前來馬廄的那四個護衛仍然在附近打轉。
但在喬安妮沒有即刻離開馬廄的跡象時,他們習慣性地散開了點,其中兩個人到馬廄門口觀看堡場內的活動,另一個人到馬廄另一頭看他喜歡的一匹馬。喬安妮用裙子遮住跺跺廄房附近的水桶,然後叫最後那個護衛替她找個水桶來。
喬安妮終于踢了箱子一下,暗示敏麗可以放心出來而不必擔心被看到。敏麗立刻推開箱蓋爬出箱子,沖進跺跺的廄房躲在那里的木板後面,以防萬一其中一個護衛再度漫步到附近。這樣使她至少能夠跟妹妹說上一、兩分鐘的話。
「滿容易的。」她告訴喬安妮,但不打算透露她有多麼緊張。「妳現在可以帶著那四個影子回到主樓,好讓我能監視城門──」
「慢著,我想到一個更好的辦法。但願我早點想到就好了。」
「什麼辦法?妳派人去找的這個亨利是誰?」
喬安妮咧嘴一笑。「當然是妳啦!倒不是挑夫會找到妳,但護衛現在知道我要找妳,所以當我找到妳時,他們就不會覺得奇怪。」
「目的是什麼?」
「使妳騎著馬離開這里。」
「那樣會很不錯,但我們都同意我不能騎跺跺離開,否則我一定會被攔下來。牠可不是一匹相貌平凡的馬。」
「哦,妳騎跺跺騎慣了,所以沒有考慮騎別的馬。試想,如果我要送信給爸爸,我絕不會叫信差用走的,對不對?」
敏麗咧嘴而笑。「當然不會。但我就在這里,護衛卻知道亨利不在這里,妳要怎麼找到我?」
「我會跟他們一起離開,但出了馬廄門會暫停一下。如果動作夠快,妳就可以從後面離開馬廄,然後繞到前面向我打招呼。妳可以說有人叫妳來找我,接著我會告訴妳我要妳做什麼事和把妳弄上一匹馬。我可能還得對城門的衛兵解釋一番,確保他們不會為難妳。」
敏麗點點頭。喬安妮的這個計劃比她自己的高明多了。「就照妳的辦法做。」
她們照計行事,而且進行得非常順利。「敏麗」的護衛沒有對亨利的出現起疑,她很快就騎上馬跟著喬安妮來到城門口。在那里令人焦慮了片刻,因為城門衛兵對職責非常認真,仔細盤問進進出出的每一個人。
在喬安妮說明亨利的任務後,其中一個衛兵問︰「令尊不會覺得這個髒兮兮的小子對他是一種侮辱嗎?」
喬安妮輕聲低笑。「家父了解亨利和他不愛干淨的習慣。他是在我們的馬廄里長大的。看到他有張洗干淨的臉會令家父十分驚訝,甚至有可能認不出是他。」
敏麗適時咕噥出一句抱怨,惹來衛兵的嘲笑。但這招果然有用。他們揮手讓她通過。喬安妮的妙計替她省了許多時間。她順利出了雪佛堡,現在只需要應付只身前往科頓堡的旅程。
謝天謝地,暴風雪轉往別的地區,但天氣仍然冷得足以使水塘結冰。太陽露過幾次臉,融化了暴風雪留下的冰雪,但仍殘留有大片大片的積雪在陽光出現時幾乎令人睜不開眼。
那天早上敏麗不得不時常用手遮著眼楮,擋住冰雪反射的刺眼陽光。她沿著通往登博堡的道路前進,直到離開雪佛堡的視線範圍,然後才依照自己的猜測轉向南方前往科頓堡。她從來沒有去過科頓堡,只听洛朗提過幾次他家的地點。
她不願告訴喬安妮其實她並不清楚科頓堡在哪里,那只會徒增妹妹的煩憂。她會毫不猶豫地向遇到的人問路,所以她並不擔心自己會找不到地方。
她期待再次與洛朗見面。她很想念他們在傅貝堡的親密友誼和談心。直到這會兒,她才想到他說不定不在科頓堡。
如果她抵達科頓堡時他不在那里,那確實會破壞她倉促構思出的計劃。當然啦,她可以跟他的父母談。洛朗每次提到他們時都把他們說得只有好沒有壞。她見過藍諾勛爵一次,發現他的個性和洛朗十分相像,所以她不會太不情願跟他或他的妻子蕾娜夫人談。那當然不會像跟洛朗商量地的計劃一樣容易,但話說回來,跟洛朗商量原本也沒有那麼容易。
在決定嫁他之後,她在心里想過許多次要對他說什麼,但從來沒有想出最合適的話語。求婚原本就不是淑女做的事。婚姻大事通常都是由雙方的父母或監護人去決定,從來沒有人問過準新娘的意見。
事情不該是那樣的。她希望事情不是那樣。身為女人雖然無奈,但敏麗即將打破傳統。她也是迫不得已。時間上來不及由她父親去洽商,所以她不得不親自出馬,先斬後奏。
至少在與約翰國王發生那種事之後的現在,她可以肯定父親一定會同意。諷刺的是,她竟然該感謝約翰國王弄巧成拙的成全。
她只知道從雪佛堡騎馬到科頓堡不需要一天就能騎到。她很快就發現一條往南的道路,于是她離開樹林轉上那條道路,知道騎在經常有人來往的道路上比較可能遇到能夠指點她確切方向的人。
她一出樹林就察覺到有人在跟蹤她。但她並不擔心,猜想那三個人是雪佛堡的巡邏兵。他們在樹林里看到她,因而盡責地跟蹤確定她不是在盜獵或從事其它不法勾當。她預計他們一等她完全離開雪佛領地就會循原路折返。
但在他們緩慢而堅定地縮短和她的距離時,她開始感到有點不安。他們努力不要做得太明顯,這才是令她緊張的地方。如果想要跟她說話,他們離她近到只需要大喊一聲就能叫住她。但是他們卻偷偷模模、鬼鬼祟祟的。
她這才想到她在逃離一個威脅時卻使自己暴露在另一個威脅之下。第一個威脅是國王的報復,第二個威脅是三次試圖傷害她的那些人。如果他們還不死心,如果他們一直在遠處監視雪佛堡……天啊,她為什麼在策劃逃跑時連想都沒有想到他們?倒不是說那就會阻止得了她。約翰在當時是比較急迫的威脅。但若早點想到他們,她可以更加小心的。
她有幾個選擇。第一是策馬狂奔,從道路的任何一邊跑回樹林里,然後設法甩掉他們。但那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她對這一帶的樹林並不熟悉。第二是停在路邊,看他們有沒有經過她繼續前進。不,她也不喜歡那個主意。如果他們真的打算對她不利,那樣會使他們離她太近。
還有一個選擇︰現在就轉身面對他們,拉弓搭箭逼他們停下來解釋他們的行為。如果他們只是雪佛堡的巡邏兵,他們可以輕易說服她相信他們的身分,查明她沒有不良企圖,然後繼續去做他們自己的事。如果他們是雪佛堡的巡邏兵,他們也會在她突然試圖甩掉他們時追趕她,以為她做了虧心事怕他們知道。所以那樣其實並不能讓她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