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白利目瞪口呆地站著,無奈地慢慢搖著頭,不敢相信似地說︰「不,不,這不是真的。媽媽可從來沒對我提起這事。」
塞梭輕蔑地哼了一聲︰「傻瓜,是我讓她發誓保守秘密的!她照辦了,我才沒把你們一腳踢出去,才沒讓眾人恥笑她!」
他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他不是她爸爸。他不是……這句話在金白利腦子里翻來覆去地來回閃現著。她極力整理著自己的思緒,想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突然,一線亮光照亮了她渾沌的思維,她只覺心中一亮︰這個冷酷無情的暴君原來跟自己沒一點兒血緣關系!她過去一直為自己不愛他,相反卻痛恨他而感到內疚,現在這種愧疚感一下子沒了,一種撥開雲霧、重見天日的感覺涌上心頭。金白利一下子感覺暢快極了,她差點笑出聲來,她簡直想高呼萬歲了。
塞梭原來不是她的父親!他跟她沒有一點血緣關系!金白利對此感到非常興奮。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對人說起過這事。但是金白利太了解他了,她不相信是她母親的誓言讓他保持沉默的。他只是不願意讓公眾都知道自己戴了一頂綠帽子罷了。金白利有點挖苦地這麼想看。
「那麼他還活著?」
「誰?」
塞梭把頭往後仰著,人靠在了椅背上,雙目緊閉。他酒勁上來了。但金白利不想半途而廢。
「伊安,他還活著嗎?」
塞梭掙扎著睜開眼楮,然後眯著眼瞟了她一眼︰「但願他已經死了,正在地獄里受著煎熬!」
「這麼說你也不能肯定,是嗎?」
「你想去找他?」塞梭嘲諷地問。「他不會感謝你告訴他有一個私生女兒的。他不愛你母親,你這個笨蛋。他勾引她只是想借此來傷害我。他怎麼會想跟你有什麼爪葛呢?」
哦,是的,也許塞梭說得不錯。但如果那人還活著,還住在地球上的某個地方,那見上他一面也不是不可以。當然金白利不一定非要與他相認。她可以把它作為一個秘密深藏在心底。起碼她可以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如果他是一個在形象、氣質、風度各方面都比塞梭強的人,那她也可以幸災樂禍一番。難道不是嗎?說不定她還可以體味一下生平從未品嘗過的父愛的甜蜜呢。
金白利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不,也許還是不知道的好。到此為止吧,只要知道塞梭不是她父親,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
金白利轉身朝房門走去。到門口時她回頭望了塞梭一眼,搖著頭說,「你應該上床去好好睡上一覺,明天你可能就會有主意了……」她這時又想起了自己到這兒來的目的,便問︰「你究竟為什麼哭?」
「哭?」塞梭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滿臉通紅,嘴里不住地嘟噥著︰「哭?天大的笑話!我干嘛要哭?我笑都來不及呢!想想你的那個蘇格蘭無賴結婚後才知道自己娶的居然是個私生子,會是副啥模樣?」
他在撒謊。他決不會承認自己哭過的。他懼怕真實情感的自然流露。金白利想這次算是例外,可能是酒勁讓他感傷起自己失去的愛吧。
她笑著說,「哦,這就用不著你擔心了。我想拉克倫要是知道我身上流著蘇格蘭人的血,說不定會有多高興呢。」
☆☆☆
「喏,她又來了一封信,」雷納德把信封扔在拉克倫面前的桌子上。
「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內容?」拉克倫問。
「沒錯。」
拉克倫無奈地嘆了口氣。尼莎對他結婚一事一直耿耿于懷,她曾經哭喊著求他不要到英格蘭去找妻子。拉克倫曾試著跟她解釋,說他們結合是不可能的,他要是娶了她,就好比是娶了自己的妹妹一樣。可尼莎不吃這一套,她說她能弄到拉克倫需要的錢,她一定要讓拉克倫改變主意。
拉克倫來謝靈•克羅斯才兩個星期,尼莎的信就追來了。以後又接連不斷地收到了十來封,每封信都大同小異。信里尼莎訴說了對拉克倫的思念,懇求他回家,說她已經弄到他們所需的所有錢財。但對錢的來源,她只字不提。
不用說,她肯定是在撒謊!拉克倫想。她怎麼可能弄到那麼多錢呢!她是以為只有自己才最愛拉克倫,不想讓另外的女人把他搶走!而且,即便她真能弄到那些錢,拉克倫也不會娶她。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太愛她了。即便那心上人一無所有,他也一定要娶她。
拉克倫只看了尼莎寄來的第一封信。他當時只覺得心煩意亂,因為尼莎太不切實際,太想入非非了,這簡直有些讓他……
肉麻。後來的信件他就讓兩個堂兄弟全權處理了。當然,對他倆來說,這也不是個輕松的活計,因為信太多了。
「這封信你也不準備回是嗎?」看著拉克倫連瞥都懶得瞥一眼那信的樣子,雷納德好奇地問。
「有這個必要嗎?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但願她看到我的新婚妻子就會死了這條心。」拉克倫無奈地嘀咕著。
「她肯定不會高興的。」雷納德提醒他。
「那我就管不著了。不過慢慢她會習慣的。」
「你可別太樂觀了,尼莎可不是盞省油的燈。」雷納德笑著警告他。
「不,她會接受金白的,她會希望我們過得好的——否則的話,她只好去西部的赤布里底群島,同她叔叔住在一起了。」
那天晚上,金白利悶悶不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拉克倫不知道這是尼莎的信給她帶來的不快,還是她想到明天就要嫁到蘇格蘭高地去,而感到有些緊張和不安。拉克倫搖搖頭,不禁笑著感慨起女人的多愁善感來。他看著金白利,忍不住溫柔地問了-句︰「怎麼了,親愛的?你是不是改變主意了?要是那樣,我先把你帶回克瑞格勒,讓你想清楚了再說?」
金白利抱歉地淡淡一笑︰「不,不是。我只是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她沒直接回答他,只是反問道︰「你知道一個叫伊安•麥克菲爾森的人嗎?」
拉克倫的眼楮因為吃驚而瞪大了︰「天哪,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這麼說你認識他?」
「不,不認識。不過,我知道他。」
「怎麼回事兒?」
「金白,我不認識他,但听說過有關他的事情,其實,在蘇格蘭高地沒人會不知道伊安•麥克菲爾德的大名,有人甚至懷疑他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因為那實在太離奇了。」
「怎麼個離奇法?」
「據說他是蘇格蘭最黑心、最狠毒的惡棍之一,他只要一不高興,就會拔出短劍給你放點血。還有人說他其實是個看破紅塵的隱士,二十年前他回到家鄉後就再沒離開過那兒。他們說他沒結過婚,可是卻有不少私生子,這些私生子單用手指還數不過來,得再加上腳趾。他們一個個和他一樣都是黑心腸的惡棍,他們經常相互殘殺用以取樂,而他們的老子還在一旁給兒子們加油打氣!」
「你在說笑話吧?」金白利懷疑地望著他。
「沒有。當然這只是傳聞。誰也不知道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人們添油加醋來的。但是女人們喜歡用他的名字來嚇唬孩子,說要是孩子們不听話,伊安•麥克菲爾森就會來把他們帶去,喂他那些靠吸血為生的私生子們。哈哈,我記得我十五歲那年,還和兩個堂兄弟去探過險,想弄清伊安到底住在哪兒,想親眼看看他到底是真有其人,還是空有傳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