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期待——」
「告訴她畫打翻了,顏料都毀了。」
「為什麼?」
「你畫的不是真實的她,而是她希望我們相信的那個她。我不希望她知道她表演多麼杰出。」
「表演?」
「她不是貴族小姐,娜斯塔亞。」
「胡說,」安娜斯塔西亞笑著反駁,「我和她一直呆在一起,米特。你難道認為我還區分不出一個淑女和一個農婦嗎?她父親是英國伯爵,她受過高等教育。」
「尼科萊和康斯坦丁也受過高等教育。」
「你認為她也像她們一樣是個私生子?」安娜斯坦西亞驚愕地說。
「所以她有學問,但沒有社會地位。」
「那麼,怎樣?」安娜斯塔西亞開始為她的朋友和同父異母的哥哥辯護。「在俄國,私生子是被人接受的。」
「只有在他們被承認時。你和我一樣清楚,一個私生子被扶養成王子,就有許多個長大成為奴僕。他們總是衒耀自己的出生,但卻為貴族們所不恥。」
「但她說到家人,米特。她說和斯特福特伯爵一起住。」
「或許是她一廂情願。」
「你為什麼不喜歡她?」安娜斯塔西亞皺起眉頭。
「我說了我不喜歡她嗎?」
「但你不相信她。」
「是的。但她讓我感興趣。她能一直假裝是貴族小姐。現在你能按照我的話去做嗎?」
安娜斯塔西亞還是皺眉,但她點點頭。
第二十章
船上又一片寂靜。季米特里的僕人們偷偷地看她,好象她能為他近日來的壞情緒做些什麼。她只是拒絕跟他共進晚餐,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因為他邀請她的時候並沒表示多大的興趣,而她拒絕時他也無動于衷。這次他們不會歸咎于她了。
凱瑟琳第二天清晨下了決心,一小時後她敲響了季米特里的門。馬克西姆開了門,一看到是她,馬上退了出去,他和季米特里一樣吃驚。季米特里看到她進來,馬上挺直身軀,攏了攏頭發,然後背靠椅子。凱瑟琳沒有注意這些,她在想是什麼能讓季米特里長時間地專注其中,如果她知道季米特里正批閱著榮倫德的工廠報告,她一定會覺得非常有趣,就像她自己一樣,他也擅于分析那些冗長乏味的報告。
她終于看了看他,他的眼神很美,但缺乏激情,她有點失望,她真希望自己沒有產生這個想法。
「我希望沒有打擾你。」她轉身看牆上的書。「我注意到……以前……我的意思是以前我在這里,你的藏書。」上帝,你怎麼說話結結巴巴了?「我可以借一兩本讀讀嗎?」
「借?不行,這里的絕緣才能讓書不受海洋空氣的侵蝕。你可以在這兒隨便翻讀。」
她非常驚訝而且不自在,「這兒?」
「是的,我不介意你在這里,即使你不說話。除非你擔心和我同處一室。」
她僵住了,「不,但是——」
「我不會踫你,凱特,你不用擔心。」
他說得很認真。他只是提了個簡單又合理的建議。她沒有想到海風會侵蝕這些珍貴的書籍。
凱瑟琳點點頭,走到書架前,她盡力想裝作房間里只有她一人。片刻後,她挑選了一本書,然後坐在白緞子蓋著的沙發上。這本書是由一位法國大使寫的對俄國的評論,凱瑟琳喜歡這本書,因為她可以從中了解許多俄國人的風俗。她的法語和英語一樣好,但這晚她卻是什麼都看不進去。
一小時過去了,凱瑟琳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和季米特里在同個房間,簡直不可能集中注意力。她總是在猜想季米特里是否在看她,她緊張地不敢抬頭。即使不看他,她也覺得他的存在支配著她,她覺得溫暖、燥熱,而實際上這個房間很冷。她的神經也特別敏感,房間里一絲輕微的響動都使她心動。
「不行了吧,凱特?」
他終于使她如釋重負。她也沒必要讓他解釋他說的話。難道他也同樣不能集中思想嗎?不,不可能。他或許覺察到她的不自在。
「不,很好,」她尷尬地回答。
她合上書,抬起頭,她錯了。他的聲音雖然冷漠,但他的眼楮說明了一切。還是那雙幽幽的深棕色的,充滿激情、,如此強烈。它們似乎穿透她的靈魂,期待著她的響應。
「你現在選擇有限,」他平靜地說,聲調與眼神中的激情截然不同。「要麼上床,要麼拿著書離開。」
她禁不住瞟了一眼那張床。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引誘她,她原以為不再有這種事了。她又錯了。
「我想我最好離開。」
「隨你便。」
這些話從季米特里的嘴里硬生生地?出來。他努力控制自己安穩地坐著,而他身上每一束肌肉似乎都要跳起來阻止她離開。他為什麼自找苦吃?沒希望了,她不會改變,他為什麼還要堅持呢?
凱瑟琳靠在關著的門上,心在撞擊,臉頰緋紅,她把書緊緊地抓在胸前。她覺得自己仿佛逃過了一次審判。季米特里威脅著她的信仰,她的原則,她的自尊。他能毀了她的意願,那她還有什麼?
她多想走向那張床,如果他能站起來,如果他能朝她這里走一步。她最後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握緊拳頭,繃緊肌肉,努力讓自己不動。
她該記得和他單獨在一起不安全,但她一直以為他已失去興趣。
她走了,眉頭上又平添了幾絲懮慮。但幾天來困擾她的傷感終于消失了。
第廿一章
馬車飛速行駛,窗外的一切模糊而過。凱瑟琳想?一辨別外面的風景,卻發覺頭暈目眩,她現在得把注意力集中在坐穩上。
安娜斯塔西亞看到她驚喘不已,大笑。「這只是正常速度,沒必要驚慌。到了冬天,換上滑輪,就行駛得更快了。」
「你是說把馬車變成雪橇?」
「是的,我們那兒一年里大部份時間冰雪覆蓋。我知道在英國,雪橇只是為下雪作準備。我們也能這樣做,但馬車使用時間只有幾個月,我們把它改裝一下。很經濟,你覺得是嗎?」
凱瑟琳不得不笑了,她肯定安娜斯塔西亞從不關心經濟節約,至少在個人方面。突然馬車急劇轉彎,她重重地撞在旁邊的車廂上,幸運的是車廂邊上墊了一層厚厚的金色天鵝絨,所以她沒有受傷。她看到安娜斯塔西亞也撞在車廂上,笑了。俄國人從小就一直乘這樣的馬車,太開心了。她在想象小孩一定會嚇得要死。
安娜斯塔西亞恢復了平靜,說︰「我們快到了。」
「哪兒?」
「米特沒有告訴你嗎?他打算讓我跟我們的同父異母姐姐,凡發拉呆在一起。她除了躲避秋天潮濕的氣候,很少離開城市。雖然聖彼得堡也很乏味,這里人人都去黑海避暑,我不在乎。我至少可以逃月兌索妮亞阿姨的管束。」
「季米特里去哪兒?」
「去我們的家園,他趕時間。他甚至不停下來去看看凡發拉。但我肯定他會把你安置好,或許安排你跟英國大使館有關的人家住一起。我希望你能跟我在一起,凡發拉肯定不會介意。但米特說現在不方便,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還沒跟他談過。」
「哦,我不用擔心。米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你要保證盡早來看我。」
「公主殿下,我覺得有些事請你必須知道。」
「我們到了!看,那是我的佷女,她長這麼大了!」
馬車在一幢大房子前停下了,在英國這樣的房子可稱得上宮殿了。在凱瑟琳看來,聖?彼得堡的建築不是宮殿就是兵營。但她並不覺得奇怪,她知道一些俄國歷史,特別是彼得大帝逼迫他的奴僕建造出這座城堡,而且還命令貴族們在這里築起石樓,如有違背者就有可能被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