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槍聲像信號彈一樣,隨行的二十幾個手下立刻都掏出槍來,使得卡倫牧場的人屏氣凝神的不敢稍有行動。
華特•卡倫開始心生懊悔了,他並不惋惜把考特弄死了,只是,他不該如此公然的做。
朗賽驚煌的看著子彈劃過的軌跡,他的鞭法再高明也敵不過二十多把槍。因此,他緩緩的將鞭子垂下,沾滿血的長鞭貼在他褲管上活像條紅蛇。
「你這混蛋!」佳絲叫著,不過她的對象卻是她丈夫。「你為什麼阻止我?為什麼?」
不待他回答,她跳下馬背,直往前沖,沒有任何人敢擋住她的路。二十五歲的她不曾如此的憤怒,要不是杰斯阻止了她,她真會殺光卡倫牧場的人。
然而,當她一走近考特,他背上的慘狀令她忘了什麼是憤怒,令她不止的嘔吐。
杰斯跟上來拍著她的背,他無助的看著考特的傷勢;佳絲愛考特猶如親手足一般,只是,他們似乎來遲了一步。即使朗賽沒打死考特,考特恐怕也會因失血過多而亡。
「不!」佳絲又看著考特,她哭叫著︰「哦!天!哦!老天!想想辦法,杰斯!」
「我已經讓一個人去找醫生了。」
「來不及了,你現在就得想個辦法。止住血——哦!老天!為什麼不快點割斷他手上的繩子呢!」
她走到考特前面,從他的正面看起來還好,雖很蒼白,但還是有微弱的氣息。她不敢踫他,她很想抱住他,但是,她不敢。任何輕微的動作,都將使他痛楚難當;任何的移動,都將使他崩潰。
「哦!天啊!白色閃電,他們怎麼可以如此對你?」
考特听見了她哽咽的呢喃,他知道她就站在他前面,然而他不能張開眼。如果,他看到了她痛苦的表情,那麼他的自制力將在瞬間失控。他很擔心她會踫他的身體,然而,他又需要她的溫柔、她的鼓舞。
「別……哭……」
「不,不,我不哭。」淚水沉默的滑落,她卻保證的說。「但,你不要說話。好不好?我會處理一切的,我會為你殺了卡倫。」
她不是開玩笑吧?
「別……殺……任何人。」
「噓,好,好,你怎麼說都成,只要別說話就行了。」接著,她吼道︰「該死的!杰斯,你快把那些繩子割斷!我們得快點止血才行。」
繩子一斷,考特的手仍然僵持著水平的姿勢。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杰斯,他很溫柔的在說話。
「佳絲,親愛的,鞭子打著他的時候是一再的與地面接觸。為了避免考特因感染而喪命,我們得先清洗他的背。」
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後,她才悄悄的說。「動手吧!杰斯。」
「天!佳絲——」
「你得動手。」她堅持。
這三個人太了解對方了,杰斯懂她的意思,考特也懂;她談的「動手」不是指清洗傷口或是搬動考特。
考特終于松了一口氣,她終于想到好方法了。
「我們得先搬一張床墊來,同時,得叫幾個人扶著他,以免他跌倒了。」
佳絲開始下命令,然而,當她的手下要進屋去搬張床墊時,華特•卡倫擋住門口。
「你們不可以把我的床墊搬去給那個骯髒的……」
他沒能說下去,因為冒著火的佳絲正一步一步的逼近他。她迅速的掏走她手下的槍,這一下可好,杰斯沒辦法再阻止她了。
「卡倫先生,你有沒有挨過子彈?」她以槍口一揮,示意她的人進去搬床墊出來。「人的身上有些部位挨了子彈是不會流什麼血的,不過,會教你痛得受不了。比如說,一個腳趾頭,或是手指……或是男人特有的那個地方。你想,得用幾顆子彈才能弄斷一寸長的肉呢?三顆吧?也許不用這麼多?你看,這種方法是不是比你的私刑野蠻?」
「你瘋了。」華特惶恐的低語。
華特的手按在腰際的槍枝上,佳絲沒阻止他,她只是瞪著他的手,希望他能掏出槍來。他看出她的「希望」,因此,他乖乖的把手放下了。
「懦夫。」她嗤鼻道,「華特,你給我把東西收拾收拾,在天黑之前滾蛋——你和你的人統統給我滾!你敢留下來的話,我會教你吃不了兜著走,一輩子寢會難安的。在這個區域里,你是躲不過我的手掌心的。」
他沒想到有這麼嚴重,「你不能——」
「你看我能不能!」
他求饒的看著她的丈夫。「桑瑪士先生,你能不能控制你的太太?」
「我已經幫過你了,你這狗狼養的。」杰斯對他叫道。「你剛才差點就被她轟掉頭了,你知不知道。不過,你完全是活該!還好,你的一個手下是我領班的酒伴,他把你的計畫告訴我們。也還好,我們及時趕到。不過,你甭想混了。你這種行為是野蠻無恥的,只有動物才會這麼做。」
「我有權這麼做。」華特抗議。「他污辱了我的女兒。」
「是你那個沒心沒肺的婊子女兒勾引他的。」佳絲站到一旁,讓她的人把床墊抬出門。「現在,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如果他死了,你也活不成的,華特。你在滾出這區域時,最好一路上為他祈禱。」
「我會把你的話轉告警長的。」
「哦!你盡避去吧!我反正是不會放過你的。去告我,到時候我也會用法律來治你的。我發誓,我絕對不放過你。」
「狗屎!」華特在她背後嚷嚷著。「他只不過是一個臭混血兒!」
佳絲再度回過頭,她眼底冒著火。「你這天殺的雜種!畜生!你差點殺死的這個人是我的兄弟!你敢再吭一聲,我就射穿你的腦門。」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陣子,才轉身走到考特面前。她與考特深深的凝視著。
「你……知道了?」
「後來才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
「我……離開的時候才知道。」
她捂住他的唇,示意他別說了。「沒想到她會告訴你。我一直很懷疑自己與你的親切感,而對你其它的兄弟姊妹就沒有。後來,我直接去問你母親,她不願意承認。其實,為我父親生下私生子的也不只是她女兒一人。然而,她的沉默不就是默認嗎?」
「佳絲,你不覺得你們該挑個適當的時機再談嗎?」杰斯問。
她點點頭,模模考特的臉頰。此時,考特背後的兩個人走上前扶住他,而杰斯也站到他面前。考特又合上眼了。
「抱歉了,朋友。」
「別拍馬屁了,杰斯。」佳絲正經的白了她丈夫一眼。「這差勁的一天,只有用這種方法來結束了,他會感激你的。快動手吧!」
杰斯動手了,他握緊拳頭,肩膀先往後一縮,接著,一記結結實實的拳就往考特的下巴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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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斯夏,英格蘭,公元一八七八年
溫妮莎•布利登擱下她手中的刺繡,看著又繞了屋子一圈的公爵夫人。她懷疑這女孩子曉不曉得自己把那上好的東方地毯走出一道軌跡來了。
誰也沒料到,公爵夫人竟然如此關心樓上那一幕小小的悲劇。她是上個月才接受陪伴這十九歲的公爵夫人的工作;當時,她絕對沒想到公爵夫人會如此富有感情。通常,年輕女郎會嫁給老公爵都是為了頭餃與財富。而若瑟琳•芙藍明挑上的又是最有利的——愛德華•芙藍明,第六任的伊登公爵,已年逾半百,在去年他們給婚之後,他也已喝酒成癖了。
然而,過了不久,溫妮莎就發現這位年輕的伊登公爵夫人完全不是那種追逐名利的女人。一開始,她的確是迫于無奈才答應公爵的求婚。她的父親是個很有名氣的馬場主人,只可惜,他有一個不太好的習慣;于是,他死了,而且把家產也輸光了。而愛德華•芙藍明的求婚,正好拯救了身無分文的若瑟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