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凡的回答是甩門離去。
丹雅露出笑容。這是數天來她第一次笑。她居然忘了惹迪凡生氣有多容易。她不會再忘記。
那兩件衣服,一件是棕色的格子花呢,一件是船形領、長燈籠袖的淺檸檬色緞質禮服。它們各有相搭配的鞋子。
基本上,兩件衣服都相當合身,只除了胸圍有一點緊。丹雅選擇檸檬色的衣服。她並不習慣暴露出那麼多的肌膚,而如果有內衣,那蕾絲多多少少能再掩去一部分的胸脯,不會讓她總覺得少了什麼東西。可是迪凡曾說過他要替她買衣服時會刻意‘忘記’買內衣。無論他是否是故意忘了買,它們並不在那口衣箱之內。
以她平時的個性,她會干脆拒絕穿,可是當她看到自己穿好後的樣子,並想到迪凡有多討厭她變漂亮,她決定好好運用一下這次機會。
由于她既無卷發器,亦無發夾,她只好把頭發梳好後在腦後綁成一束,然後剪下衣服後面的大蝴蝶結,用它作發飾。其實她最先想到的主意,是把那個大蝴蝶結移縫在胸口,但為了氣迪凡,她打消了那個主意。
不過,當瓦西里來接她,而他頻頻盯著她的胸口瞧時,她相當後悔。至少有片刻相當後悔。
「你看起來很好看,公主。」
丹雅挑高眉毛。「你在贊美我?你沒發燒嗎?」
瓦西里大笑。「你這個人實在有趣——喂,別翻臉,我可是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替你弄來這些東西。」他攤開手掌。在他的掌心有一、二十支式樣不盡相同的發夾。「為了這個,現在已有兩個女人以為我對她們有意思。你想都想不到我今晚有多難月兌身。」
「真奇怪,我怎麼一點都不覺得你值得同情。」
瓦西里一笑。這一次丹雅終于明白為什麼女人會覺得他難以抗拒;他的笑容充滿純真的稚氣。
「難怪我這幾天總有悵然若失之感,原來是想念你的伶牙利齒和別樹一格的幽默感。迪凡真不該獨自享用。」
「是他要你弄這些東西給我的?」
「他暗示我們,如果我們不想讓你看起來像個風塵女子,就得有人想想法子。我就這樣被選中了。」
丹雅強忍下怒氣。「如果你願意多等片刻——」
「不用了。你這樣就很好看了。」
「但你花了那麼大的工夫偷來這些發夾,不用不是可惜?」
他聳肩。「你可以明天用。我們明天抵達紐奧爾良。」
明天?原來如此。原來他們以為反正只剩這最後的一夜,她不可能能制造出多大的亂子!風塵女子?她現在看起來或許不像,但是要使她看起來像風塵女子,可不需要多大的工夫。「我們走吧?」
他們這一次所搭乘的船較‘羅蕾萊’號小,不過它還是具有雙層甲板的規模。餐廳在下層甲板,它的隔壁是間空間比餐廳還要寬敞的賭廳。在經過那間賭廳時,丹雅驀然領悟這是艘水上賭宮。職業賭徒以這類的船只為家。還有不名譽的女人。或者,這才是迪凡把她關在房里,不讓她出來的主要原因?丹雅很快抹除這個想法,因為它太不可能了。
拉嘉和舍基已經在座。看到她跟瓦西里走近,他們均站起,並在丹雅入座之時,微微行禮致意。他們的禮貌使得丹雅很是不自在,而後她記起他們之所以那麼禮貌十足,不過是因為他們編了一個那樣的童話故事。
「迪凡還在那里?」瓦西里問。
「還用問?從上了船,他不是一直都泡在那兒?」拉嘉道。
「你何不去提醒提醒他食物的重要?」舍基道。「他不肯听我們的。」
「好吧。」
瓦西里離去後拉嘉轉向丹雅,「迪凡在賭廳那邊。」
她早已猜到。「在贏?」
「在輸,而且已經輸了一大筆了。」
「通常一個人要試他的運氣之前,都會斟酌他會不會玩牌。」
「他會,而且很精。」
拉嘉盯著她看的眼神,無異是在說︰是你害的。「而你似乎很精于推委過錯。」
「你的垂頭喪氣困擾他。我承認我也不懂你為什麼會哀悼一間破酒館,甚至留戀那種生活。」
「我不是垂頭喪氣,我是氣昏了。若是有人突然冒了出來,執意要改變你的生活,你也會氣昏。」
「如果是要把它變得更好就不會。你在卡底尼亞會過得很快活的,丹雅。你將會很有錢,很有勢——」
「以及一個丈夫?」
「每一個女人都想結婚,都想有個丈夫疼。」
「每個?每一個?好家伙,而我還以為我是女人。」
她夸張的嘲諷使拉嘉一愣。「你真的不想結婚?」
「對。」
「即使對象是瓦西里?」
「尤其對象是他時。」
一雙大手放在丹雅的果肩上。熱呼呼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邊。
「小心,塔堤安娜,否則我會開始相信你是真心的,並受到傷害。那麼一來,我無論如何都得設法改變你的心意,以便挽救我的尊嚴和名譽。」
不是迪凡。只是瓦西里。丹雅的心跳緩和了下來。
「你也沒法把他拉出來?」拉嘉問。
「他說他稍後會來——也許。」
丹雅的肩膀垂了下來。他不會來。他命令她妝扮自己,但他卻不準備看。他憑什麼剝奪她的樂趣?憑什麼?非常冰冷的,「如果他不來,那我們只好去就他了。」
沈默。非常靜的沈默。
而後,拉嘉開口,「不可以的,公主。」
「我堅持。」
「迪凡會不高興——」
「你听見她的話了,拉嘉。她說她堅持,而她比你大。」
丹雅難以置信的轉向瓦西里。「我比他大?」
「當然。你是公主,而他只不過是個伯爵而已。」
拉嘉的牙根咬得格格作響。「陛下,現在不是教公主辦別爵位高低的時候。」
「放輕松,這件事讓迪凡自己處理。你不是希望他能離開牌桌嗎?」
丹雅的興趣現在只集中在一件事。「那我也比迪凡大羅?」
瓦西里咧嘴笑道,「我知道你有多希望是,但真抱歉,你得失望了。在抵達卡底尼亞之前,你是他的包袱,也是他的責任,你的一切全听憑他一人作主。如果你選擇惹他發火……不過你一直應付得很好,不是嗎?他似乎才是那個覺得你是棘手人物的人。」
「是嗎?」丹雅努力掩飾她的失望。她其實應該料想得到他們不會把他們的游戲提升到那麼好玩的層次。
迪凡是背門而坐,而他們是悄悄走至他的背後,所以他並不曉得他們的來到。那正合丹雅的心意。她一點也不急著眼他正式交戰,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的反應會是一件美事。
拉嘉和舍基十分肯定迪凡一定會大發雷霆,所以他們一致表示不陪她入內,也所以只有瓦西里一人陪她進去。
她必須報復。刺激迪凡並不足以消她心頭之怒,但除了刺激他外,她想不出她還有什麼辦法可以算得上是報復他。當她注意到坐在迪凡對面的人,兩只眼楮看她的時間與次數遠多過于他手中的牌,一個主意浮上她的心頭。
那人長得十分魁梧,光是那個胸膛,就寬得像門一樣,而且長得不難看。他的年齡大約略長于迪凡一、兩歲。和在座的其他人一樣,他的外套月兌放在一旁,袖子卷到手肘處;可能是為了免得別人指控他作弊。在座的四人,似乎四家烤肉一家香;那人的面前的現金已有小山那麼高,其他二人只剩一小撮,至于迪凡則只剩下兩、三張鈔票而已。
「你是要繼續還是要蓋牌,巴倫尼先生?」
丹雅先是一愣,而後才意會迪凡左邊的那人是在問迪凡。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姓。再仔細一想,他們四人只有拉嘉有介紹過他的全名,其他的人她只知道他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