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說過愛她。他從未說些花言巧語來唬弄她。她什麼也騙不過他。假如他說他想要她,便是想要她。要是她企圖耍花招來引發他的醋意,他便一走了之。
正是他這種冷面冷心迷得她不行,因此只要他來到鎮上,她總是呼之即來,不管那時她正同誰在床上作樂,或是正在追獵哪個目標。他也住在她媽的房子里,那樣更方便。
錢多斯不喜歡住旅店,他第一次到阿拉梅達來時,便同瑪瑪談妥了租給他一間房子。瑪瑪喜歡他。她不喜歡卡利達的其他男人,可她喜歡錢多斯。而且因卡利達的兄弟們都已長大成人另立門戶,這棟房里空出好幾間臥室。瑪瑪知道錢多斯和她女兒深更半夜在折騰啥。卡利達還帶其他男人回屋,連馬里奧也在內,但這位老太太早都不再試圖教導卡利達了。她女兒為所欲為,而且看樣子會常此不懈。
可現在,那個她擬定全權獨享的男人隨身帶了另一個女人來到鎮上,還請她的老娘來照看那娘們!真不要臉!
"什麼事兒讓你眼神發亮,小姐?""那個——那個——"她停下來,若有所思地盯著馬里奧。她笑了笑,"沒什麼大事。在我開工前給我來杯威士忌——不加水。"她凝神注視著他給她倒酒。馬里奧,一個遠房表兄,九年前同她家一道遷來阿拉梅達。這家人曾被迫,一個城鎮接著另一個城鎮地遷移、顛沛,都是因為那些地方容不下墨西哥人做生意。阿拉梅達這個更為靠北的城鎮,算是寬容大度了,因為那兒以前從未有過墨西哥人。大家都喜愛瑪瑪那一手烹調活兒,因此馬里奧在瑪瑪的飯館對街開了一家酒店時,沒人出來反對。酒店生意興隆,因為馬里奧酒店的灑水不錯,而且同他的競爭對手相比,價錢要便宜不少。
卡利達慷慨賜恩時,馬里奧便算得上卡利達的情人。同其他好幾個男人一樣,只要她同意,他會立刻娶了她,可是卡利達並不想要個老公。當然她也並不是不想要馬里奧。他挺英俊的,柔柔的一雙棕色眼楮,細細的一縷胡須,一副西班牙大公的相貌。而且他四肢健壯,力大如牛。可是在心底里馬里奧是個懦夫。他永遠不會為了她挺身而出。
遞給她一杯威士忌時,卡利達回報馬里奧以又一個微笑。一個鬼主意正在她的腦子里打轉,這主意十有八九能成事。
"瑪瑪來個客人,一個漂亮的美國佬,"卡利達漫不經心地說道,"但瑪瑪並不知道她是個妓女。""你怎麼知道的?""她向我吐露過心事,說她只計劃在我們家待到她的傷腳稍好一些,然後就搬到伯莎之家去。"馬里奧來了興趣。他經常光顧伯莎的妓院,盡避那兒只有很少幾個女孩接待她。伯莎之家急需一個新鮮的妓女,尤其是一個貌美的新妓。不過,馬里奧想,他很可能成為最後一個睡上她的人。
"你準備跟你媽說嗎?"卡利達噘了噘嘴,又聳了聳肩,"我不明白干嘛要說。她很友好,那姑娘,話又多,而且——而且說真的,我真為她感到難過。我不能想像,女人想要男人卻又得不到會是什麼樣子。可那的確正是她不尷不尬的處境。""那些也是她告訴你的?"卡利達點點頭,倚伏在吧台上悄聲說︰"她還問我認不認識什麼人——對此有興趣。你怎麼樣?"他對她皺起了眉頭,她放聲大笑,說︰"听著,馬里奧。我知道你最終會得到她的。我不介意,親愛的。因為我知道這對你來說算不上什麼。可是你是願意一直等到她成了殘花敗柳呢,還是寧願趁她對男人如饑似渴時上?"她引他上了路子。她熟知那張面孔。光是想想自己會成為鎮上頭一個玩那新來的娘們的人,馬里奧便已情現于色。
"你媽那邊怎麼樣?"他問她。
"等到明天晚上,瑪瑪應邀參加安妮•哈韋爾的生日晚會,她計劃等她的最後一位顧客一離開飯館便去。當然,她不會在外面待得很晚,因為第二天要做禮拜。但是只要你悄悄兒的,我保證那個美國佬會願意你同她待一整夜,而且你可以第二天一早趁瑪瑪去了教堂時再抽身離開。""你跟她說讓她等我好嗎?""哦,不行,馬里奧。"卡利達微微一笑,"你得給他一個驚喜。我不想讓那女的覺得欠我的情。千萬保證在你有機會告訴她你前去的原因前,不讓她亂叫亂嚷。"還有,卡利達心下盤算,如果事情進展順利,錢多斯會及時返回,讓她一並"驚喜"去吧。那將是一場好戲,她期盼著能親臨現場欣賞。想想那出好戲,她心情好多了。
一片泛黃的光灑在那間小屋後那條髒兮兮的、擁塞不堪的街道上。因為是周末之夜,又遠離吵吵嚷嚷的鬧市區,所以那條街上整晚靜悄悄的。
錢多斯打听到這條小胡同里住的主要是舞廳女郎,其中有一個是韋德•史密斯的情婦。她叫洛雷塔。
四處打听她的住處真讓錢多斯浪費了許多時間,因為史密斯在巴黎用的是個化名。還有,史密斯正被通緝,所以他在鎮上深居簡出,鮮為人知。根本沒人知道他叫韋德•史密斯,而且也僅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化名,威爾•格林。
這個威爾•格林有可能並非要找的那個,對此錢多斯心中有數。然而他也可能正是要找的那個。錢多斯不是在踫運氣。在靠近那間小屋前,他站在胡同對面的黑影中觀察了好久。槍已握在手中,緊貼在身側。他的心跳加速。他激動不已。來吧,決一雌雄,他期待已久了。他就要同殺害他妹妹的凶手直面相對。
悄悄挨近門邊,錢多斯小心翼翼地扭了扭門把。門沒鎖。他等待著,耳朵貼在門上,里面悄無聲息。他只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腦子里砰砰作響,其它什麼動靜也沒有。
他又慢慢擰動門把,接著猛地一腳把門踢開。門啪地往里飛開,整面前牆跟著晃了晃。櫥架上幾只碟子東翻西倒,一只茶杯摔落在地,滾到髒地板的中央。床上一個黃發腦袋轉了過來,低眼看著錢多斯的槍管。
被單下襯出的雙乳的輪廓就一丁點兒,幾乎還沒發育。噫,錢多斯意識到這姑娘年齡不可能超過十三、四歲。找錯屋子嗎?"洛雷塔?""哎?"那姑娘嚇得縮成一團。
錢多斯重重地吐口氣。就是這間屋子。他本該記得史密斯嗜好幼女。
她顯然遭過一頓毒打。她一邊臉又青又腫,另一邊臉上那只眼楮也被打得烏黑。一塊青烏的傷痕從鎖骨延展到左肩,小塊的傷疤遍布她的上臂,看來曾有人對她殘忍地又抓又掐。他真不願想像被單下她身體的其它部分會是什麼樣子。
"他在哪兒?""誰——誰?"听聲音她小得可憐,而且嚇壞了。這讓他意識到自己在她眼里是何等的可怕。自從離開考特尼後,他一直沒顧上刮胡子.而且他還拿槍指著這姑娘。他把槍收進皮套里。
"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找史密斯。"她挺直了身子,那只睜開的眼楮里閃爍著怒氣,此時憤怒代替了恐懼。
"你來得太晚了,先生。我把那雜種告發了。上次他對我大打出手,那是他的最後的一次了。""他進了監獄?"她點點頭。"千真萬確。我知道鎮上有個巡警,否則我不會告發他的。這兒的監獄來關押他我信不過,因此我對我的朋友佩珀講,讓他請那位巡警來看看我。我告訴了巡警韋德的真實身份。瞧,韋德跟我說過這個姑娘的事兒,他在聖安東尼奧把她殺了。他有次威脅我他要宰了我,就跟殺她一樣。我相信他干得出。""那巡警抓住他了?"錢多斯問道,盡力不讓話音中顯出不耐頃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