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來取鋪蓋準備縛到馬鞍後時,問道︰"這匹馬有名字嗎,踐多斯?"他正準備刮臉,看也沒看她,"沒有。""我能——?""隨你喜歡怎麼叫,貓咪眼。"考特尼趕忙回到馬那兒,一邊品嘗著其中的諷刺意味。隨她喜歡怎麼叫——就像他叫她隨他的喜歡一樣?他知道她不喜歡被叫做"小姐",可是"貓咪眼"呢?嗯,她覺得要比"小姐"好。而且他叫"貓咪眼"的樣子,這不,听起來似乎比她自己的名字還更親切。
她到火堆邊清理清理,收拾好用具。正收拾著,她發現自己趁錢多斯刮臉時又在偷看他。他背對著她,她的目光在他長長的、結實的身軀上慢慢地、百般地移動著。
這是一個非常出色的身軀,男人的身軀就該這樣,上帝份上,考特尼,這是一種溫和的評價。絕妙更恰如其分一點。她想像如果一個雕塑家想創造出一件令人驚羨的作品,他完全可以依照錢多斯的樣子揮刀運斧。
收好炊具拿往河邊時,考特尼嘆了口氣。她終于向自己承認了這個事實,而且她真正並不感到驚奇。她敬慕錢多斯的身體。
"'熱望'會是比'敬慕'更確切的一個詞兒。"匆匆走下河坡時她對自己嘀咕道。
她臉又紅了。那是真的嗎?那就是當她看著他、或者他觸模她、特別是他親吻她的時候,她感到如此趣妙橫生的原因嗎?她問自己,她對熱望真正知道些什麼?感謝馬蒂,是她經常把自己對丈夫的感覺和盤托出,考特尼才知道了不少她本不會知道的東西。
"我的手離不開他。"馬蒂會這麼說。考特尼覺得她對錢多斯的感覺也是心有戚戚。毫無疑問她有種想撫模他的沖動,想用手指在那堅實、緊繃的肌膚上滑動,想探索那片未知的世界。
她該怎樣排遣這些感覺呢?她不能躲著錢多斯。另一方面,他對她顯出的興趣實在微乎其微。她知道他並沒把她當作一個女人而熱望,根本沒有。唉,他甚至連喜歡她都談不上。這使得考特尼一人孤孤單單地浮想聯翩。
昨夜那個吻老是在她心頭揮之不去。她並不是第一次接吻︰在羅克里她的追求者的吻,里德心圖佔有的吻。但是她記不起有哪次自己對一個吻如此心醉過,而且她強烈地想知道,當錢多斯真正欲吻她時,那個吻會是什麼滋味。令人驚訝地,她還真發現自己對這個人怎麼也有點兒好奇。自然原始,野性十足,就如他的生活?抑或是軟語溫存?也許是二者都有一點兒?"一個盤子要洗多少遍?"考特尼一驚,盤子落入水中,隨即河水把盤子沖走,她不得不蹦著跳著追它。考特尼轉過身,盤子拿在手里,準備責怪錢多斯不該偷偷模模溜到她身後來,可是她的目光觸到那兩片性感十足的嘴唇時,不由得申吟一聲,趕緊將視線移開。
"我恐怕是在——做白日夢。"她滿懷歉意地說道,祈求他不會猜出她在想什麼。
"把它留到馬背上,好嗎?過了我們出發的時間了。"他走開了,留下她為他的草率無禮生悶氣。那是現實,她狠心地對自己說道。他是個槍手,無情、冷酷、野蠻,一點不與人為善。他可不是夢中情人。
他們不再沿著蜿蜒的阿肯色河行進時,差別變得越來越明顯。河面吹來的幫助驅走那些討厭的蚊蟲的一陣陣涼風消失了。一處處樹陰也消失了。不過那條河現在流向東南,而錢多斯帶她往西南走,告訴她當天晚些時候他們又會與阿肯色河相逢,在那兒河道又急轉向西。那天晚上他們會渡過一個河道岔口。
考特尼熱得難受。時值九月的第一周,但氣溫一點沒降,夏天還沒結束。空氣極度潮濕。汗從她的鬢角和眉間滾滾而下,她的後背和腋下,她的胸間全都大汗淋灕,汗水浸透了她兩腿間厚厚的裙子。事實上她失了那麼多水分,以致錢多斯在她的飲水中加了鹽,令她喝來十分反感。
傍晚前他們到達了一塊沙岩高崗地帶,那兒一些低矮平緩的小山綿延不斷,一直穿過了印第安人保留地的東部,最後在南部邊界與阿巴克爾山脈會合。這些小山在有些地方高達四百英尺,山上覆蓋著濃密的馬利蘭櫟樹和橡樹林,其間野物豐盛。
他們第二次過了河,考特尼正擰著裙子上的水,錢多斯告訴她飯後他要出去。他希望回來前營地要安扎好。考特尼還沒說上兩句反對的話,他已經走了。她坐下來惱怒地看著他離去的身影。
這是個考驗。她對此既明白而又心懷憎恨。但是她干了起來,照料好她的花斑馬和內利,照錢多斯的樣子撿了些木柴。有些木柴不太干,生的火煙很大。她開始做蠶豆——哦,她的物品袋里帶了多少罐蠶豆——並決定一旦行程結束後,她永遠不想再看到一顆蠶豆。她甚至還做了幾塊發酵的面包。
所有事情搞定後,她對自己感到十分驕傲。只花了一個小時多一點點的時間,而且大部分時間還用在了照料馬上。她坐下等錢多斯回來時,才想起自己的濕裙子,意識到眼下是個洗裙子和內衣的好時機。只要錢多斯不在營地里,她就能慢悠悠地,痛痛快快地洗個澡。
她一下子情緒高漲起來,也不再惱怒錢多斯把她一人單獨扔下。光線還很亮,頭頂是一片暗紅色的天空,她帶上她那把科爾特左輪槍,盡避用起來她還蹩手蹩腳的。
她迅速拿起肥皂、毛巾和一件換洗衣服。河岸坎坷不平,布滿了石頭和巨礫。由于河水天長日久的沖刷,一塊巨礫踫巧正好翻落在水流最急的河道里,這樣造出了幾平方英尺略為和緩的河水,她可以洗澡。
她坐在陰暗處,先洗完衣服,把衣服扔到岩石上。接著又洗了洗亂蓬蓬的頭發,然後是內衣,她不願月兌下來。她往穿在身上的內衣上涂上肥皂。她用力地擦洗身子,洗掉身上的灰垢和汗液。河水清涼爽人,汗涔涔地騎行之後洗一洗真爽。在那塊掩身之處她高興得很。岩石擋著看不見外面,她感到一種心曠神怡的清幽。
她從河水中出來收拾衣服時,天空正開始布滿一道道鮮艷的紅紫相間的雲霞。她剛走出水邊。四匹馬沿著河岸一字排開,擋住了她回營地的去路。四匹馬和四個騎手。
他們不是印第安人。這是考特尼的第一個念頭。但那沒好到哪兒去,她腦子里仍然一下子警鐘大作。他們坐在馬上,四人都盯著她,那樣子令她皮膚發緊。幾個人腿腳都濕漉漉的,表明他們剛剛過了河。要是她看見他們過河,或者听到他們走過來的聲音就好了。
"你的男人在哪兒?"說話的人是個棕色標本,頭發、眼楮、夾克衫、褲子、皮靴、帽子都是棕色的,連他的襯衫也是淡棕色。他很年輕,不到三十歲,她猜想。他們都很年輕,她想起那句格言︰所有槍手都死得早。這些人是槍手。他們長著那副她已逐漸辨認得出的相貌,那副相貌說明他們制訂有自己的規則,而且帶著槍來捍衛那些規則。
"我問你問題呢。"這人的聲音很刺耳。
考特尼一動沒動。她動不了。她驚呆了。但是她得控制住自己。
"我的護送者現在隨時會回來。"有兩個人放聲大笑,為什麼?那個棕色人沒笑。他依然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