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報紙在床上鋪開,讀了開頭的幾篇文章,對那篇講槍殺事件的只是一掃而過。那太容易讓她想起錢多斯先生和死掉的吉姆•沃德了。
她的思緒避開了沃德,卻停在錢多斯身上,不管怎麼努力,總沒法不去想他。她得承認從第一眼見到他,便被他吸引住了。他不是第一個令她心動的男人,但從來還沒人如此徹底地令她心慌意亂。里德•泰勒初到鎮上時也令她心動過,但那是在她跟他相識以前。
錢多斯不一樣,她知道他是誰,是何等人,然而還是覺得他魅力不可抗拒。
他全身上下,從臉龐到胸月復,從倒三角形的腰身到兩條長腿上堅實豐厚的肌肉,都顯得精干有力。肩寬對矮點兒的人來說可能略嫌太寬,但對他這副高大的身架卻恰到好處。臉被曬得黑黑的,除了左額上部一塊小疤外,皮膚略無瑕疵。但讓他最顯英俊餅人之處,還是他的嘴和那雙眼楮的完美組合。他的雙唇唇線很直,血肉飽滿,十分性感。還有那雙眼楮,在濃密烏黑的睫毛掩映下是如此美麗,在棕黑色的皮膚映襯下顯得如此明亮,那是他最能震撼人心的部份。然而他又是不容置疑地男人氣十足。
在他身邊,考特尼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多地意識到她的女人本性——這可以解釋為什麼她表現得像個小傻瓜似的。
考特尼嘆了口氣。她的雙眼又逐漸回到報紙上來,回到她盯了半天卻什麼也沒看見的那幅圖片上。滿月復疑惑地盯著圖片,她的心一時間狂跳起來。這可能嗎?不——沒錯!
她迅速讀了一遍文章,文章配有一幅模糊的照片,她還是第一次在報紙見到照片。那篇文章講的是拘捕了一個叫亨利•麥吉尼斯的德克薩斯州麥克倫南縣的偷牛賊,他被牧場主弗萊徹•斯特拉頓當場抓獲。斯特拉頓的手下把麥吉尼斯押送到離當地最近的一個市鎮韋科。除警察局長和交罪犯給他的幾個牛仔外,文中沒有提別人的名字。照片照的是那個偷牛賊被押解著沿韋科鎮的主街行走,鎮民們卻在圍觀。照片鏡頭聚焦在麥吉尼斯上,他後面的圍觀者看不太清。但人群中有一個長得跟愛德華•哈特簡直一模一樣。
考特尼掀掉身上的毯子,抓起報紙和蠟燭。她跑向薩拉和哈里的房間,那間房離她的房間不遠。捶門聲引來一聲咒罵,但她還是闖了進去。見只有考特尼一人,哈里哼了一聲。薩拉怒目而視。
"你想沒想什麼時間——""薩拉!"考特尼叫道,"我父親活著。""什麼?"那兩個立時大聲問道。
炳里側頭看了薩拉一眼,"那說明我們婚約無效吧,薩拉?""那說明不了這種事!"薩拉怒道,"考特尼•哈特,你怎麼敢…""薩拉,看。"考特尼打斷她的話,坐上床把照片指給她看,"你不能說那不是我父親。"薩拉盯著圖片看了好一會。接著她的表情松弛下來,"你去睡你的吧,哈里,這丫頭腦瓜子出問題了。考特尼,你就不能等個合適點兒的時間再來胡鬧嗎?""這不是胡鬧。那是我父親!照片是在韋科照的,說明——""說明個屁,"薩拉嗤之以鼻,"就算韋科有個人跟愛德華長得有點兒像——我說是有點兒。照片看不清,而且這人的相貌已被弄得一蹋湖涂。就因長得有點兒像,也不能說他就是愛德華呀。愛德華早死了,考特尼。大家都說他不可能從印第安人的俘虜下逃月兌。""大家不包括我!"考特尼憤怒地說道。薩拉怎麼敢不理會這樣的事實?"我從不信他死了。他可能逃月兌了。他可能——""笨蛋!那麼這四年他上哪兒去了?在韋科?他干嘛從未來找過我們?"薩拉嘆了一聲,"愛德華是死了,考特尼。鐵打的事實。現在睡覺去吧。""我要到韋科去。""你要干什麼?"停了一會兒,薩拉大笑起來,"你當然要去。如果你要只身一人四處逛蕩,不怕丟了小命,那就去吧。"接著粗暴地吼道,"滾出去,讓我睡覺!"考特尼還想說什麼,又改變了主意。她不聲不響地離開了房間。
她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她不是在想入非非。沒人敢對她說照片中的人不是她父親。他還活著。她本能地感覺到這點,而且一直有這種感覺。他去了韋科——是什麼原因,她還不知道。他為什麼沒來找她,她也說不出。但是她要去找他。
薩拉滾一邊去。她嗤之以鼻只不過因為她不希望愛德華還活著。她找了個丈夫會讓她發財,比愛德華更中她的意。
考特尼離開旅館後部的住宿區,走進大廳。服務台上亮著一只蠟燭,但沒見小湯姆的蹤影。他是在服務台上值夜班的,以備有流浪漢來住宿。沒有服務員,來找住處的會吵醒每一個人,這事兒曾發生過。
考特尼根本沒考慮湯姆,也沒想到自己裹著毯子穿著睡衣,會被人踫個正著。手執蠟燭,腋下夾著剛才那張報紙,她上樓往房客寢室走去。
她非常清楚她要干什麼。這是她一生中所做過的最大膽的事。要是瞻前顧後的話,她就不會做了,因此她想也不想。敲門前她絲毫也沒猶豫,盡避她還知道要敲得輕點兒。什麼時間了?她不知道,但她不想驚醒其他任何人,除了錢多斯。
她正敲第三下,門突然打開,她被猛地拖了進去。一只有力的手捂住她的嘴,她的後背抵在了那人岩石般的胸膛上。蠟燭滑落在地,隨後門被關上,房間內一下子漆黑一片。
"沒人教過你半夜吵醒人會讓你丟掉小命嗎?半夢半醒之際,人家可不會花時間搞清楚你是個女人。"他放開她,考特尼差點沒癱倒在地板上。
"對不起。"她開口說道,"我——我必須見你。我怕等到早上——怕見不著你了。你明天一早就要走,是嗎?"火柴亮了一下,她閉上嘴。他拾起蠟燭——黑漆漆的,他到底怎麼看見蠟燭的?——蠟燭又亮了起來。他把蠟燭擱在帶抽屜的小癟上,她看見櫃子旁邊是他的鞍具包和馬鞍。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根本沒費手腳打開鞍具包把東西存放好。她懷疑就是如此。他給她的印象是隨時可以卷起鋪蓋就走的那種人。
她不下數百次地來打掃過這個房間,但今晚在她眼中這里卻大不一般。那塊大編織毯被卷了起來堆在牆邊,干嘛這樣?干嘛把床邊的地毯踢到床底下?她早些時間送來的毛巾和水已經用過,毛巾掛在臉盆架的橫木上晾著。僅有的一扇窗戶關著,窗簾也拉上了,她猜窗戶肯定插得緊緊的。房中間那只鑄鐵爐子已是灰熄火冷。爐旁那把直背木椅上掛著一件干淨的藍襯衫,和他早先穿戴過的那件黑馬甲和那條黑圍巾,還有一條皮帶。系槍帶掛床邊,皮套是空的。他那雙黑靴撂在地板上。
見到他凌亂不堪的床,她不好意思起來,開始往門邊退。她把一個男人從睡夢中吵醒了。她怎麼會干出這麼不像話的事呢?"對不起,"她表示歉意,"我不該來打攪你。""但你已經打攪了。因此不告訴我原因你不許離開。"听起來象個威脅,而且正如所見,她察覺到他赤著上身,只穿了條褲子,還沒系好,一大半肚臍眼也不雅地暴露在外。她注意到他胸口那T字形的胸毛,在兩個間鋪了寬寬的一叢,烏黑烏黑的,沿月復部中間還有直直的一條,一直蔓延到他的褲子里。她還注意到那把插在腰帶環里的嚇人的短刀。他的槍可能插在褲子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