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土路盡頭把車停下來。他下了車,拿起魚竿、釣魚工具箱和一個塑料桶。他回頭喊了一聲,「來吧。」
莉亞很不情願地下了卡車。她在車的後部仔細尋找可以坐的東西。如果他們在這里要待一陣子,那麼就要坐得舒服點。她找到一條鮮艷的墨西哥毯子,鋪在岸邊一塊草地上。她月兌下靴子和襪子,把牛仔褲卷到膝部,兩腳伸人涼水中。「咱們是先談問題還是先釣魚?」
他看了她一眼,「一塊來。你要根魚竿嗎?」
「那好吧。」她低聲說道。
她在附近的草地上仔細搜尋,最後找到一個大蟋蟀。她拿著它回到毯子上坐了下來,閉著眼楮把它弄到魚鉤上。她把魚鉤扔向湖心,準備釣幾條 魚。釣魚絲上紅黃鮮艷的浮子標明了釣絲的位置,她回到毯子上坐了下來,希望能夠真正地輕松一下,享受午後悠閑的釣魚時光。然而她總是不時想到即將到來的「討論」。
亨特在釣絲的魚鉤上放上了魚餌,把它扔在一處沼澤里,那里的淺水最吸引鱸魚。他用嚴肅的聲音對她說︰「我告訴過你,在魚鉤上放誘餌時,不能閉著眼楮不看。」
「我是看著的。」
他猛拉了一下他的魚絲。「你這樣做,總有一天會鉤住自己的手指,而不是蟋蟀。那時你就會受傷,就會流血,我就得割開你的手指把魚鉤取出來。」
「如果有一天這種事真的發生,你就可以說‘我早就告訴過你了。’不過在它發生以前,我可不願意親眼目睹蟋蟀被殺死的慘狀。」她用手托著下巴,肘部放在彎曲的膝蓋上,問道︰「咱們是要在釣魚問題上爭吵還是在真正的問題上爭吵?」
他轉過頭來仔細地看著她,眼中冒著怒火。「你真知道那是什麼問題嗎?」
「當然。你打了奧雷。」
「你太對了。我揍了他。從各方面考慮,我開除他還是從輕發落了。」亨特慢慢地卷回釣竿上的魚絲。「不過問題還不在這兒。」
她也知道問題不在這里。「馬提奧熱愛養馬工作,是你不讓他干的嗎?你又為什麼解雇蘭尼?他是個好工人,一個很不錯的人。」
亨特又把魚絲扔了出去,緊繃著嘴。「問題也不在這里。」
「問題就在這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我們就是為了這事爭吵的。」
「不是為這事爭吵。這是使你煩惱的原因,但不是問題所在。」他粗聲粗氣地糾正她。「你之所以煩惱是因為我在撤換雇工之前沒有和你商量,我們的爭吵是因為我拒絕解釋做出決定的理由。」
他的話指出了問題的核心,而她則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些個別問題上。「你為什麼這麼做?你為什麼開除奧雷和蘭尼?為什麼調換馬提奧的工作?」他一聲不吭,而她怒氣沖沖尖叫著。「你不想告訴我,是嗎?」
「是的,我不想。」
「是因為這不是個問題?」她把魚竿一扔,站了走來。「這個牧場也有我的一份。你答應過給每個工人一個公平的機會。你答應的!」
他把釣竿放在毯子上,抓住她的腳用力一拖,在她倒地以前把她抱住,對她大聲咆哮著︰「問題就在這兒!我向你承諾了——我信守諾言你向我做了承諾,可你不守諾言。」
她拼命反抗,但掙月兌不開,他把她抓得太緊了。她堅持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把她推倒在毯子上,跪在她的上面,把手擱在她頭的兩邊,問︰「這個牧場誰當家?
「問題不在這里。」
「問題就在這里。回答我,這個牧場誰當家?」
這問題讓她怒火滿腔,但又不得不回答︰「你當家。」她拼命推他的胸部,掙扎著想坐起來。他退了一步,不再壓住她,這使她松了一口氣。
他滿意地說︰「你還記得我們在牧場邊小屋中的談話。」
她雙手插腰,說︰「真可笑。我怎麼會忘記?」這不是令她愉快的回憶。每一個最不願意想的、最痛苦的細節都刻在了她的記憶中。
「你也記得我們兩個人互相交換的承諾嗎?」
「當然。」
「我也記得。」他掰著手指數著,「我答應給你的每個工人一個公平的機會,我答應給你祖母一個家。我答應你簽一個婚前協議。這是全部的承諾嗎?」
她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是的。」
「你承諾了一件,是什麼?」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可是她不喜歡,于是應付一句︰「我好像記得我答應的不止一件。」
他心平氣和地說︰「好,你把你記得的——一說出來。」
時間使他消了氣。她應該感謝他沒有氣得把她打得遍體鱗傷。她直視著他說︰「我答應過你,在牧場里由你當家做主。」
「這意味著?」
她嘆了一口氣︰「一切你說了算。我不能當著工人質問你或是事後批評你的決定。你是自己說了算,沒人管你。」她生硬地把他的要求背了出來。
「你按這些做了嗎?你履行你的承諾了嗎?」
她不情願地搖搖頭,「沒有。」她也沒有充分履行她在婚姻中應該承擔的義務。她應該感謝他沒有指出這一點。
「所以我發脾氣。今後你必須信任我,我所做的都是對你有利,對牧場有利。你必須百分之百地信任我。」
「你的意思是無條件的信任?」
「完全正確,這就是我的意思。」
她咬著嘴唇。她怎麼可能听這樣的命令,要她怎麼做就怎麼做?「亨特,我想我做不到。你是想讓我冒險做任何事。」
「是的。」
「要求太過分了。」她低聲說道,低頭看著毯子,手指撫弄著毛邊。「我現在還不能對你無條件地信任。現在還不行。」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低下頭對她說︰「好吧,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只限于這次。」
她吃驚地看他一眼,「你要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解雇奧雷和蘭尼?為什麼不讓馬提奧管馬了?」
「對,這次我是親口對你解釋。下次就不再這麼做了,不管你是否信任我,我不在乎。不過你別指望我再一次讓步。懂嗎?」看到她點頭後,他說,「我讓馬提奧開干草機,這就等于給他加薪——他和他的家人肯定要的就是這個。此外,他對機器比對馬在行得多。」
「但是……他對馬也很懂呀?」
「他更會修機器。至于蘭尼……他並不喜歡在牧場堡作,但是他覺得受雇于人就得認真干,不管喜歡不喜歡,這一點很好地說明了他的性格。所以我向你教父的銀行推薦他當個保安員。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讓蘭尼欣喜若狂。」
她簡直不敢相信,「奧雷呢?」
他緊皺眉頭,「他是個賊。」他有點勉強地告訴她。
「是個賊!我不信。他偷什麼了?」此時,她確信自己在他眼中看到了固執。「亨特?」她不肯放過提出的問題。
「他偷了你的銀圈。」
她怔住了。「從我的結婚禮服上偷的?可是衣服是在我們……」
「臥室。」他替她把話說完。
她慢慢明白了。她一言不發,轉過身子走向釣竿。她好像被家人從背後刺了一刀。奧雷的背叛傷透了她的心,以致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她慢慢拿起魚竿,收回魚絲,魚鉤上的蟋蟀早已不見。她也沒心情再弄死一個。他們的談話已經讓她沒了釣魚的興致。
此時亨特好像知道她心情懊喪,一把抓住她的辮子,把她拉過來。她毫不抵抗。現在她需要得到的是安慰。他摟著她,她偎依在他的懷里。「你沒事吧?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