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說得太漂亮了!這番話絕對不是你能夠編造出來的,亨利!瓊安瞇起了眼楮。亨利一定是向杭廷頓請教怎樣才能夠將她娶到手。整出戲就像是杭廷頓那種人會出的爛主意,而且他還可以從中獲利。
或許妳會盡快結婚,讓我更常有機會拜睹玉顏。
下一次見到他時,她絕對不會輕饒他!「我再次重復,」她憤怒地道。「韋先生編造出了整個故事──明顯是為了保住他自己的小命。我已坦白說出真相,也希望以你們對我的了解,你們會選擇相信我,而不是一名陌生人的話。」
「你知道的,韋先生,」歐爵士道,再度選擇忽視她。「由于你愚蠢的行為,現在你除了和高小姐結婚之外,別無選擇──而且婚事必須盡快進行。以你今晚的所作所為,我真的懷疑你有意尊重高小姐的名譽,但既然木已成舟,我們只能盡力挽救。我們會說你在夜里起來,听見小女在病中申吟,因而前去找高小姐,試圖喚醒她──結果湊巧被撞見了,造成誤會。」
「不,拜托不要,表叔!你不能這麼殘忍,強迫我接受一樁我不想要的婚姻!我沒有做錯任何事。」
歐爵士抿起唇,冷冷地瞪著韋亨利。「自然地,沒有人會相信這番鬼話,但至少婚姻可以防範最糟的結果。」
「真的,歐爵士,」享利熱切地道。「我很樂意順從你的心願。我了解你對信任我有所遲疑,但我向你保證,自從我見到高小姐的第一眼,這漫長的數個月來,我一直渴望向她求婚。當然,我也曾經有過懷疑,畢竟,她沒有豐富的嫁妝,但我很快克服了這點疑慮,無法抗拒我卑下的──」
「我不想要再听到這個話題,韋先生。明天一早,我會對賓客宣布你們訂婚的消息,然後刊登在報紙上。」歐先生站了起來,示意談話已經結束。
「恐怕說我必須反對,表叔。」瓊安站了起來。「我不會嫁給韋先生。」
所有的人一齊轉身望向她。
麗絲表嬸首先找到了聲音。「妳失去了理智嗎,女孩?妳已別無選擇。妳不可能愚蠢得不明白這一點。」
「我有選擇的。」瓊安道,震驚于自己語氣的平靜,盡避她的內心戰栗不已。「不論在任何情況下,我都無法嫁給我不愛的人。我沒有做錯任何事。韋先生編造出整個故事,而我拒絕參與他的欺騙行為。」
「欺騙?」享利吼道。「妳怎麼敢如此指控我?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了解妳的女性矜持,但我無法容許我的名譽和誠信被質疑。」他終于克制住自己,但垂在腰際的手卻在顫抖。「我提供妳我的姓氏的保護,妳卻死守著驕傲,一再拒絕我?別?氣了,吾愛。妳就不惜要寶石俱焚,傷人傷己?」
「我想你指的是玉石俱焚,韋先生,」瓊安已失去耐心。「而且我沒有傷害自己,只不過拒絕為了迎合神聖的英國社交界規範,接受這樁婚姻鬧劇。你可以另外找其它女孩,毀損她的閨譽,和她結婚,但對象絕對不會是我。」她抬起下顎,挑釁地迎上他的視線。
「瓊安,」麗絲表嬸輕柔、哄誘地道。「妳明顯地沒有理智在思考,親愛的。無疑地,今夜發生的一切影響了妳的判斷力。妳需要好好睡個覺,可憐的孩子。明天早上妳就會比較理智了。」
「我真的很抱歉,麗絲表嬸,但明早我的想法仍然會一樣。」瓊安堅守立場。她寧可死,也不願意被迫和韋亨利結婚──事實是,那一來她的人生等于是完了。「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我都無法嫁給韋先生,而我只希望你們能夠原諒我的拒絕。」
麗絲的眼神變得冷若冰霜,語氣也同樣寒冷。「原諒妳?我不認為,瓊安。我們在妳無處可去時收容了妳,供妳吃、供妳穿,將妳引進社交界,盡力為妳找到好夫婿,盡避妳有那麼多的缺點。而這就是妳回報我們的方式?在我們的屋檐底下,恬不知恥地羞辱我們,甚至讓妳純真的表妹目睹妳的墮落?」她越過房間,停在瓊安面前。「如果妳再不識好歹地拒絕這樁婚姻,妳將無法再待在這間屋子,妳的名字也會永遠自社交界里除名──我可以向妳保證。」
瓊安直視著她的表嬸,不假思索地作出了決定。「那麼我會主動離開。我無法和懷疑我的人格、無視我的意願、強迫我結婚的人住在一起。」
「別?了,瓊安,」歐爵士道,圓臉脹得通紅。「妳會後悔自己火爆的脾氣。妳只有微薄的遺產,而且妳無處可去。」
「但我有的。」瓊安道,想起了稍早和板板的談話。「既然我已經滿二十一歲了,我會去意大利外祖母留下的屋子住,不會再玷污你們的門楣。」
第二章
一八一八年十一月六日衛克菲莊園附近
出租馬車輾過鄉村小路的坑洞,劇烈搖晃震動,瓊安感覺牙齒像是要被搖晃掉了。
離開英國多年,她在意大利溫暖的陽光下為自己建立了全新的人生,嫁給一個了不起的男人,卻在一樁悲劇意外中失去了他。但無論是喜是悲,溫暖的陽光和美麗的風景始終伴隨著她,她幾乎忘了十一月的英格蘭有多麼陰冷潮濕了。
她瑟縮在斗篷內,低頭瞧見擱在身邊的彩釉小盒,盒里收藏著莉蓮寫給她的每一封信。悲痛再度席卷了她。
莉蓮死了。
就算流再多的淚,或怎樣指責上帝的不公,莉蓮還是走了,再怎樣做也無法喚回她親愛的表妹。
最殘酷的一擊是,莉蓮已經去世了整整一年,瓊安卻始終不知情。她已經好一陣子不曾收到莉蓮的信件,但她假定因為表妹太忙,或者如她所願的出國旅游。
多年來莉蓮一直想要出國散心,逃離她悲慘的婚姻,但她不敢將心愛的小男孩交給孩子的父親照顧,因此始終無法成行。
「親愛的瓊安,妳的臉色太蒼白了──或許我們該要求車夫在下個客棧暫停,妳可以在火邊烤烤火、吃些東西?」
「不,謝了,板板,我只想盡快趕到衛克菲。」
瓊安抬起頭,瞧見老婦人緊皺的眉頭,心生愧疚。她應該多為板板著想,不是只考慮自己急于趕到衛克菲。硬拉著板板離開溫暖的柏薩諾,回到冷濕的英國已經夠折騰她了。「轉念一想,這或許是個好主意。如果客棧有房間,我們甚至可以停留過夜。」
「我相信客棧一定能夠為卡波利伯爵夫人找到房間的,孩子。問題在于,妳究竟會不會用到床。」
瓊安的身軀輕顫。板板太了解她了,自從得知莉蓮的死訊後,她就不曾睡過好覺,她懷疑她再也不能了。想起莉蓮,她的眼楮再度蒙上濕氣。可憐的莉蓮!
瓊安懷疑莉蓮的丈夫契爾要為她的死負責。她知道這樣的懷疑十分無稽。她甚至不知道莉蓮是怎樣去世的──因為生病或是意外?但在接到歐爵士冷酷的來信後,她一直無法甩月兌心里的疑慮。
歐爵士在信里說得極少,信中的措辭冷漠指責,彷佛她應該為莉蓮的去世負責。她一再重讀歐爵士的信,由剛開始的震驚不信,直到不情願地接受。現在她甚至可以將一字一句默記于心。
親愛的瓊安︰
我遵照莉蓮在遺囑里的要求,將她的遺物寄給妳。我和妳的表嬸經歷了好一番掙扎,才做出這個決定。我們一點也不贊成妳們的書信往返,但既然她是已婚婦人了,我們也不好干涉。因此我們極不情願地割舍了嵌有莉蓮童年肖像的項鏈,遵照她的心願寄給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