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奏起了首華爾滋。尼克望向她,嘉蓓的心一沈,立刻知道他的意圖。「我想這是我的舞,嘉蓓,」他堅定地道,大手環住她的腰,暗示絕不容許她逃月兌。他望向詹先生,簡潔地點頭。「我會讓你知道我的決定。」
他幾乎是硬拖著她進入舞池。
「你或許可以解釋一下。」他不悅地問,帶領她跟隨音樂起舞。
「我不欠你任何解釋,」她的語氣冷如冰。「你似乎忘了,你並「不是」我的哥哥。」
「不,」他的眼里光芒閃動。「我絕對沒有忘了這一點。」
他語氣里的暗示令她的臉紅透了,而她更氣他竟能如此輕易地讓她受窘。
「你是豬!」她咬牙切齒地道。
「你為什麼親吻詹納森?」
「我有不能親吻他的理由嗎?畢竟,我們訂婚了。」
他的手握緊她的,帶著她轉個圈,迫使嘉蓓只能緊攀著他寬闊的背。她由眼角的餘光瞥見她的金色蕾絲裙擺拂過他的腳,她太過生氣得甚至沒有察覺到她正輕盈曼妙地跳著華爾滋,傷腳毫不費力地支撐著自己。
「你該死地才會!」他的眼神冷若藍冰。
「你在嫉妒,」她無法置信地道。「嫉妒詹先生。」
說完後,她笑了。
那對藍眸里燃著火。一晌後,他嚴苛地道︰「假設我確實是呢?我認為你已給了我這個權利——也或者數天前你赤果地躺在我的床上,純粹是我的想像?如果是如此,我道歉。」
嘉蓓張大了嘴巴,隨即又緊緊閉上,體內的怒火沸騰。
「也因此你消失了整整三天,沒有留下只字片語。」她虛假地微笑道。
「因此你才和詹先生訂婚,為了教訓我一課。是這樣嗎?」
「你太過看得起自己了。」
「我離開的期間,你很擔心我嗎,嘉蓓?」他的表情是嘲弄的。「可蕾說你是的。」
嘉蓓僵直著背。如果可以,她只想掉頭離去,將他留在舞池里。但她根本無法掙月兌他的箝制,而且那會在眾目睽睽下鬧得極為難看。
「你是這麼認為的?」她也以嘲弄的語氣回答。「我毫不驚訝。我想我們已同意你經常會過度自負。」
「我認為是的,你這次會使性子是因為你發現你已經瘋狂地愛上了我,甜心。」
嘉蓓感覺像在眾目睽睽下被月兌個精光,無所遁藏。他的指控就像利刃般插入她的心口。在他奪走她的貞操後,他竟能不留只字片語地離開,而後以嘲弄的語氣喊她「甜心」……
她想起了衛爾子爵夫人的香水信箋。毫無疑問的是,衛爾子爵夫人也同樣瘋狂地愛著他。
或許還有其他許多女人。
這項認知令她心寒到了極點。
「你令我想吐!」她冰冷地道,不假思索地出手,重重摑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回響在舞廳內,原本嘈雜的談笑聲突然變得靜肅無聲。他停下腳步,放開她,以手輕撫臉頰。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留下的紅色指痕。
賓客們開始竊竊低語。她環目四顧,發現到所有人都在看著她。他們周遭的人全停止了跳舞,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其他人也陸續跟著停下來,納悶發生了什麼事,連站在舞廳邊緣的人也在伸頭張望。嘉蓓瞥見可蕾和其他人一樣張望著,臉上困惑不解。在舞廳的另一端,莎寶夫人一臉的驚恐,詹先生則張大了嘴巴。
人們的竊竊低語聲更大了,夾雜著一聲聲的驚喘。
嘉蓓不再望向那個害她出丑的男人一眼,轉身奔離了舞廳。
「嘉蓓。」他沙啞的低喚傳來。
尼克——他當然會追上來。
但她不想看到他——再也不想了。
出了舞廳後,她轉向僕人專用的樓梯,快步下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來到花園的。絕望和過度震驚麻木了她的心緒,令她無法思考。
毀了!她徹底地毀了。
她失去了一切,包括尼克在內——因為自己的愚蠢。但話說回來,她提醒自己,這一切打一開始就不是她的。來到倫敦後,她們一直活在借來的時間里,現在時間已經用罄了。
就像尼克一樣,所有的一切——舞會、華服和燦爛眩目的社交界——全都只是虛幻的月光和海市蜃樓。
從一開始,結局就已經注定好了。它能夠持續這麼久已經是奇跡了。
她盲目地走在幢幢的林木暗影間,舞會的音樂聲和人語聲隱隱隔窗傳來。毫無疑問,莎寶姑媽已指示樂隊繼續彈奏,並正在竭力消毒她釀出的丑聞。
一切都太遲了。
她正在注視燈火輝煌的宅邸。毫無預警地,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握住她的上臂。她嚇了一跳,轉過身,原以為是尼克逮到了她。
但她所看到的卻令她的膝蓋虛軟,嘴唇乾澀,心跳加促。
一把手槍比著她的心口;她望進了一張熟悉的猙獰臉孔。
「看來我們又在月光下重逢了,親愛的嘉蓓。」
嘉蓓認出了特維恩的同時,也听到了尼克的叫喚。
「嘉蓓!」
特維恩用力箝緊她的上臂,她吃痛得驚喘出聲。
「安靜!」特維恩冷酷無情地將她拽向他的胸前,掐住她的喉嚨,輕輕施加壓力,暫時切斷她的呼吸。
嘉蓓抓著他的手臂,感覺到槍口改而抵住了她的額頭。她甚至無法尖叫求救,冰冷的恐懼竄過了她的脊椎,她的脈搏狂跳。
「嘉蓓!」
尼克朝她走來——或許是听到某種聲響,或者是被直覺所牽引。特維恩拉著她退到林木的深處,淡淡的月光照亮了花園的正中央。嘉蓓艱困地吸氣,但她更加為尼克擔心、恐懼。
「嘉蓓!」
他看到她了——或許是捕捉到月光映著她的金色禮服裙擺。他快步朝她走來,明顯地沒有看到特維恩。
嘉蓓想要大聲叫喊,卻沒有辦法。她的掌心汗濕。
「老天,嘉蓓……」他的聲音沙啞。
「哈!」特維恩得意地道,推著嘉蓓離開隱身的樹叢。他的手依舊箝制著她的頸項,手槍比著她的額頭。
尼克倏地停住腳步。他望向嘉蓓,然後是特維恩,藍色的眸子冷如冰。
「放她走。」
特維恩笑了。「噢,你不可能是說認真的。」
「你逃不掉的。」
「有嘉蓓做為人質,我想我可以。」他用力將槍口抵著她的額頭,嘉蓓低嗚」
聲,但他掐住她頸項的手臂隨即收緊。
嘉蓓憶起了他生性殘忍,以折磨人為樂。她的身軀顫抖,如墜冰窖,竭力克制著威脅要吞沒她的驚慌。
「如果你傷了她,我絕對會殺了你。」尼克斬釘截鐵地道。
「你在威脅我嗎,上尉?噢,抱歉,現在你已經晉升為中校了,不是嗎?」掐住她頸項的手臂放松了些,讓她得以呼吸,但隨即又收緊。嘉蓓敢說這是他故意折磨人的手段。「恭喜你高升了。對了,你應該知道他不是你的哥哥吧,嘉蓓?但你知道他是誰嗎?戴尼克中校,威靈頓將軍麾下首號的情報頭子。」
嘉蓓睜大了眼楮,望著尼克。他為政府工作?她一直誤會他了。
「而你就是我最近一直試圖要抓到的間諜。」尼克如絲般的語氣充滿了威脅性。
「我必須恭維你,你真的很厲害。我以為我將自己的形跡掩飾得天衣無縫。事實上,自從你抵達倫敦後,我一直在觀察你。假扮成威克漢是很聰明的一招,我過了好幾個星期,才確定真的威克漢已經死了。」
「你派人殺了他。」
嘉蓓感覺到特維恩聳了聳肩。現在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尼克身上,她又能夠呼吸了。「說真的,我也不願意這麼做。畢竟,他是老朋友的兒子,但錢律師那個白痴將貝麥特生前保存在他那里的密函,寄給了新伯爵,而那些信件足以指認我是為法國人做事的間諜。噢,要不是顧忌著那些信件,麥特早就是死人一個了。他或許有缺點,但他不喜歡背叛自己的國家,然而債台高築的他別無選擇,最後我說服了他讓我們用霍桑莊園做為聚會的地點。你知道的,那里極為偏遠。麥特將所有的錢都賭輸給我,無法償還欠債。但他寫了那封信,並且告訴了我。當然,一旦它落入了麥特的兒子手上,我一定得取回來。我相信他拿到信頂多一個星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