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材,其它便看不出相像之處了。莉莎的短鬈發以前是黑色的,現在依然是,只不過
是染成的。終年操勞暴曬,皮膚已經微褐而有皺紋,但卻很巧妙地以化妝彌補。即使只
是在家,她也都是衣著整潔光鮮。今天她就穿了一套有腰身的翠綠洋裝,配上高雅的金
飾和高跟鞋。莉莎年輕時是個美女,現今也依然風韻尚存。芮秋本人不是什麼美女,所
以一直覺得在這方面可能讓母親失望。她的膚色五官都比較像父親。
「買了,媽。」芮秋將雜物遞給管家蒂妲。從芮秋有記憶以來,蒂妲便是他們的管
家。五十二歲的蒂妲不服老地穿了條踩腳褲和流行的寬恤衫。她的先生杰迪負責「胡桃
林」的一般雜務,他們兩人雖然每晚回他們在派瑞區的小屋,但幾乎可算得上是芮秋的
家人。
「太太,如果你告訴我需要什麼東西,我也會上城去買的。」蒂妲邊將東西帶到流
理台,邊不甚高興地說。芮秋是她的寶寶,或者應該說寶寶之一,因為她自己有六個小
孩。她常說她不喜歡她的寶寶被使喚,誰都不行,即使是芮秋自己的媽媽也不可以。
「你知道我今天要你幫杰迪照料史坦。我又體力不好不能幫他。」
「如果他要吃豬排,今天肯定還不錯。」芮秋從蒂妲倒出的東西中捻了一只香蕉剝
開皮。史坦是她親愛的父親,雖然很難置信,不過他真的已經七十多歲了。這八年來父
親患了老年痴呆癥,幾乎動彈不得,記性全失。只有偶爾才會從他的迷茫世界里走出來,
認出個人,或甚至開口講話。
「是啊,他今天還認得我哩!甚至還問我貝琪又藏到哪兒去了,完全忘了她已經結
婚生女了。」莉莎彎腰從櫥子下的櫥櫃拿出鐵架。
貝琪是芮秋的妹妹,現在和她的丈夫薛麥可及三個女兒住在路易斯鎮。貝琪是母親
的翻版,不管外表或個性均是。芮秋心想這也是母親較疼她的原因吧!莉莎從頭到腳都
了解貝琪。貝琪以前當過拉拉隊長、舞會女王,和莉莎一樣對衣著和男性都很有興趣。
而芮秋卻總是埋首書中,不知在想什麼。莉莎說她是在作白日夢,這可不是什麼好評。
雖然在她們小時候,芮秋會暗地覺得心靈受傷,但母親的偏心卻不再令她難過。等她和
妹妹稍長,她成了父親的掌上明珠,跟他上街、釣魚、還為了討父親開心發憤學習五金
店的業務。父親不在乎她美不美,不在乎她偶爾看書入迷到晚餐燒焦。這份親昵的父女
必系成為她的寶藏,讓她不介意貝琪和母親的親近。
「賀家那孩子來了嗎?」莉莎的口吻是極不贊同的,邊打開豬排邊問。現在五金店
的一切幾乎都是芮秋在管,她給賀強尼工作的事並沒事先跟媽媽商量。實際上,她也是
到昨天,事情已無法再隱瞞了,她才告訴母親的。正如她所料,光听到賀強尼要回來,
母親便嚇住了,再听說她雇用他,母親說那還不如去請個魔鬼好了。莉莎氣極了,芮秋
也知道為了以示懲罰,這幾天她都得听些拐彎抹角的冷言冷語,比如她父親問到貝琪,
而不是問她。
「是的,媽。」芮秋咬了一大口香蕉,發現已食欲全消,沒吃完便甩掉了。「他很
靶激我們給他工作。」她撒了個小謊。
她母親哼了一聲。「不是我們給他工作,我絕不會做這種事。事情是你做的,丫頭,
你自己要承擔一切後果。他會再攻擊某個女孩的,記住我的話,或做出更可怕的事。他
一直都是這種人。」
「我覺得他會努力表現的,媽。蒂妲,爸爸呢?」
「他在舞宴廳中,杰迪放了一卷他愛听的貓王的錄音帶,他們正在那兒听呢!」
「謝謝,我上去看他。媽,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就叫我。」
「你知道燒菜我是不用人幫的。」莉莎一向以手藝自豪,芮秋那句話只不過是稍微
回敬她的冷言冷語而已。
「我知道,媽。」芮秋放柔聲音,對母親笑笑便離開廚房,左轉上樓。她和莉莎的
必系一直如此,時親時刺,但她還是愛她。史坦的病是母親的最大心痛。母親愛她的丈
夫甚至超過她的疼愛貝琪。
快到三樓時,芮秋便听到貓王如痴如醉的旋律。號稱舞宴廳的地方其實只是頂樓一
半的空間,以玻璃圍出的午睡陽台罷了,?頭一無家具,連樓下每間房都鋪的消音地毯
也沒有。聲音在一室空蕩的硬木地板中更擴大了。她雖然不是什麼貓王的大歌迷,但此
刻也有聞聲跳躍的沖動,這歌曲真的具感染力。史坦一向喜歡貓王,貓王死時他哭得像
痛失親人。
走入舞宴廳,父親正如她預想的,正合著眼,隨貓王歌聲點著頭。貓王的歌是少數
依然存留在他腦海中的愉快記憶。
杰迪盤腿坐在史坦旁的地板上,口中哼著墦放的旋律,指頭輕敲地板。他是個熱情
的人,看到芮秋便露出微笑,芮秋對他揮揮手,歌曲的聲音這麼大,說話根本听不到。
她走到父親身旁模模他的手。
「爸。」
他沒睜開眼,甚至也沒有感覺到她的存在,芮秋嘆了口氣,縮回手指。她倒不是妄
想他會有不同的反應,這些天來,能看到他、知道他安詳、給照顧得好好的,她就滿足
了。
照顧他的生活起居是她們唯一能做的事,起碼她們可以把他留在家?。若沒有杰迪
在他乖戾時照料他,再加上蒂妲的幫忙,她們只有送他上安養院一途了。
一想到這兒,芮秋不覺心頭一震,史坦的主治大夫詹森醫生說過,這病到末期時仍
免不了進療養院的。每次莉莎一想到此便淚流滿面。他們已經結褵四十一年。
史坦以前是個身高超過六呎二,重約兩百磅的壯漢。現在他的塊頭仍是大,但疾病
似乎令他縮水了,也可能是現在他要倚靠芮秋,而非芮秋倚賴他,所以芮秋覺得他像小
了幾號似的。但當她看著他頭上稀疏的幾根白發,心中對父親的愛就像母親疼小孩般的
強烈。衰老本就不是件快事,但這種在未崩壞前便攫走精神的病實在太恐怖了。
「我會一直在你旁邊的,爸爸。」芮秋握緊爸爸的手,心中默許。
換了另一首歌「輕柔愛我」,甜美哀愁的音符讓芮秋有愴然淚下的感覺。她每次一
哭便會鼻子不通。她忍住淚,最後再拍拍爸爸的手,跟杰迪揮揮手,便轉身離去。如果
媽媽是在做那道拿手的南方炸豬排,一定要忙上半天,她可以先換件衣服,整理一下雜
亂的思緒再下樓。
她換上一條藍綠相間的格子短褲,套上鮮綠的馬球衫,隱約听到傳來「傷心酒店」
的旋律。她梳著頭發,又用手撩撩發絲,看著鏡中的自己。良久,她才發現她是認真在
審視自己的容顏,而不是匆匆照一下。她知道為什麼;賀強尼的那番話像幽靈般盤踞她
的腦海,而她現在正下意識地想以他的眼光來看自己。
「我從高中就一直對你想入非非,現在依然是。」強尼的話不請自來浮現她腦海。
芮秋不覺握緊手中的梳子。他絕不是當真,他只是不知何故要讓她受窘而已。她當然不
是那種男人一見便欲念升起的人。這也是她為麥可目眩神迷的原因。那麼英俊出眾的麥
可會跟她談戀愛!即使當時,她都難以相信。
久已遺忘的心痛彷佛又來了。好久好久的事了,他在她頰上一吻,說了句「我們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