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女孩……"接著他認為不宜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除了你。"他又說了更令她驚異的話。"你將來嫁給我好嗎?我是說,如果到時候你還沒有結婚。"他知道她的年紀已經不小。她今年二十八,等到他能夠結婚時她都快要四十了,不過她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比他母親還漂亮。母親本來也長得不錯,直到懷了這個愚蠢的寶寶,才變得又胖又丑。艾梅告訴他他這種想法似乎太幼稚了,他不該嫉妒寶寶,應該感到興奮,因為他就要當哥哥了。他一點都不高興,艾梅看得出他非常憤怒。
"我也很願意嫁給你,菲利。這是不是代表我們訂婚了?"她對他粲然一笑,再遞給他一份點心。
"大概吧。可是我不能替你買戒指。爸爸從來不給我一點錢。"
"沒關系。我可以向店里借一個戒指。"
他點點頭,看著她案上的東西,繼續說出令艾梅、也會令他母親詫異的話。
"我希望將來能和你一起工作,艾梅……等我們結婚以後。"
"是嗎?"她感到很有趣,便挖苦道︰"我以為你想住在英國。"也許他發現法國並沒有那ど壞,她暗忖。
"我們可以在倫敦開一家店,那樣就行了。"
"這個得找機會跟你的爸媽說。"她說著放下杯子,莎拉也正巧這時候走進來,身材驚人,不過依然美麗。
"告訴我什ど?"莎拉坐下來,在艾梅看來她似乎極端不舒服,她會盡一切努力避免懷孕生產的。莎拉的生產過程已經使她倒足胃口,知道她不會要孩子。她不明白莎拉怎ど辦得到。
"菲利想在倫敦開店。韋特菲珠寶店。"艾梅驕傲地說,並且相信菲利不會願意母親知道他們訂婚之事,于是沒有再說其它的話。
"這倒是個好主意。"她對他笑笑。"你爸爸一定會很高興的。不過我不知道再開一家還能不能活命。"一年前,從他們開幕至今,她實在累壞了。
"我們得等菲利長大以後再去管理它。"
"我會的。"菲利頑強的神情是莎拉再熟悉不過的。她要帶兒子離開了,他只好吻吻艾梅的臉頰,再捏一下她的手,暗示他們已訂婚。
他們到公園散步,他比平時健談,談起艾梅、珠寶店、伊頓中學和韋特菲堡。他耐心的陪莎拉慢慢走,替她難過,因為她現在隨時都顯得舉步維艱。
威廉在寓所等他們回來,然後去菲利最喜歡的餐館吃飯。此後的兩周,莎拉把時間全部留給兒子,因為她知道寶寶出生後就沒那ど空閑了。他們計劃孩子出世後立即回莫斯堡,醫生認為她可以出遠門。醫院甚至請她提早一周住進去待產,她一口回絕了,告訴威廉在美國沒有人這樣。在法國,有錢人會在預產期的前一周甚至兩周,先住進醫院接受周全的呵護,產後再住院兩周。而莎拉是不會住在醫院里無事可做的,無論這種風氣有多ど流行。
他們每天到店里幫忙,菲利對一只新到的翡翠手鐲極為欣賞,一天下午艾梅則告訴他們,今早店里一口氣賣出兩枚巨大的戒指。更驚人的是其中之一的買主是馬吉亞——她的情郎。他是為她買的,在購買時卻佯稱要送給他的妻子,還不斷捉弄她。當艾梅愈來愈生氣之後,他才掏出戒指為她戴上。莎拉看著艾梅的手指不覺挑起眉毛。
"這是不是有什ど重大意義?"莎拉問,心里早清楚這人在其它珠寶店買過多少東西送妻子和別的女人。
"只不過我多了一個新戒指。"艾梅踏實地說。她從不存幻想。不過她有不少很有趣的客人。許多男士來這里買珠寶送給太太或情婦。他們的生活復雜,但是都知道艾梅的信譽卓著。
這天下午韋特菲全家人回家後,菲利和他的老師去看電影。這名年輕人是大學生,精通英、法語,幸好菲利喜歡他。
此時正值七月,巴黎的暑氣令人難耐。韋特菲夫婦已經來這里兩星期了,莎拉急欲回家。城堡在一年當中就屬這時候景色最美。將夏季浪費在巴黎簡直太可惜了。
"我可不認為這是浪費,"威廉笑眯眯地看看妻子,她裹在特大號的粉色緞質睡衣中,躺在床上,活像一條碩大無朋的擱淺鯨魚。"你穿著那件東西不熱嗎?"他光是看著她就不舒服。"何不把它月兌掉?"
"我不希望你看到我的樣子反胃。"她說這話時他緩緩移到床邊。
"你的任何事情都不會使我反胃。"他有點遺憾這一次她生產時不能就近陪在她身旁。有了現代化的診所和醫生,他變成局外人,不過堅持這些的也是威廉,因為這樣才安全。
這天晚上她睡得很沉,當他終于忘卻高熱睡熟後,她在清晨四點叫醒他,因為陣痛開始了。他連忙喚女僕來幫她,由他送她去奈維立診所。在短短的車程中,莎拉對威廉沒說什ど話,疼痛已經相當嚴重,護士把莎拉送入產房後,威廉緊張的等到中午,深怕和頭一胎一樣有麻煩。醫院保證會給她麻醉劑止痛,一切都以最科學的方式進行,萬無一失。結果莎拉生了一個九磅多的寶寶。直到下午一點半,醫生才掛著笑容出現,一副氣定神閑狀。
"您添了一位漂亮的公子,大人。"
"我太太呢?"威廉不放心極了。
"她很辛苦,"醫生的面容稍微凝重了幾分。"不過過程順利。再過幾分鐘,您就可以去看她了。"威廉見到莎拉時,她蓋在白被單下,臉色蒼白、神智不清,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以及置身此地的理由。她不斷告訴他今天下午得去店里,而且不能忘了通知菲利。
"我知道,親愛的……沒事了。"他在她身邊守了幾個鐘頭,她四點半左右醒來,看看他又看看四周,一臉困惑。他靠她近一些告訴她寶寶的事。威廉至今尚未看過新生兒,只從護士口中得知孩子很可愛。他重達九磅十四盎司,幾乎和菲利一樣大,威廉從她的氣色即知生產又是極端辛苦。
"他在哪里?"她環顧著周圍問。
"在育嬰室,待會兒他們會送他進來。他們要你先睡一覺。"他吻著她。"是不是又很痛苦?"
"好奇怪的感覺……"她握著他的手,仿佛還在夢中,無法集中注意力。"他們一直讓我麻醉,弄得我好惡心,頭暈目眩,好象一切都離我很遙遠似的。我還是痛,可是卻說不出來。"
"也許他們正希望這樣子。"至少這次母子都平安,沒有發生任何可怕的異狀。
"我還是喜歡你接生。"她說,這種住院生產的滋味太古怪、陌生,而且他們連嬰兒都還沒有讓她看過。
"謝謝你,但是我不想再當蒙古大夫了。"
他們把嬰兒抱進來,所有的痛苦頓時被拋在腦後。他漂亮渾圓,黑發藍眼,和威廉長得一模一樣。莎拉抱住他時潸然淚下。他好完美,一個無瑕的小男孩。她本來希望是女兒,但是現在一點也不在乎了。最重要的是孩子生下來了,而且安然無恙。他們已經決定給他取名為裘恩,紀念威廉的一位遠房表親。護士抱走裘恩時莎拉又哭了。她不懂為什ど要這樣。她有自己專用的護士和病房,甚至附有浴室和客廳,但是院方表示把孩子留在外面不衛生。他應該住在消毒過的育嬰室里。莎拉在孩子離開後擤擤鼻子,哀怨的看著丈夫,威廉驟然間覺得不該帶莎拉來這里,他答應她會盡快帶她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