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為止一切還算好,安東妮亞。」在走了一段路以後,公爵用滿足的聲調說。
「圖爾顯然安全過關了。」
「我們也一樣,」公爵微笑道。「如你所說,安東妮亞,這次奇特的經歷,我們一定會告訴我們的孩子的。」
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她,可是安東妮亞臉紅了。
「請求你,上帝,讓他給我……,一個孩子,」她在心中祈禱。「我愛他……我是那麼強烈地愛著他。」
第七章
安東妮亞覺得自己正躺在柔軟的雲端,她似乎正深深地、深深地向下沉,直到雲層蓋住她整個身子。
然後她逐漸清醒,四周那麼寂靜,她的頭下還枕了一個枕頭。
她的腦子慢慢地活動起來,發現自己睡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她緩緩張開雙眼,似乎害怕著什麼,直到看到船艙的輪廓,她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
她在游艇上,他們平安地到達了,他們勝利了!
安東妮亞轉了個身,怎麼也想不起是怎麼上船的。她只記得在他們到達哈爾碼頭的那一刻,發現公爵的游艇正停泊在那兒,耀眼的白色在藍色海浪里浮動著。
她牢牢地盯著它,覺得再也無法支持,好象只要再走一步,她就會精疲力竭地倒下。
她模糊地記起,有人扶她上了船,然後,她一定就睡著了。
「我怎麼一點也不記得後來發生的事呢?」她問自己,同時看見她的手臂是的。
她批開毯子,發現有人替她月兌掉了騎馬裝。
她只穿著襯裙和絲質緊身衣,連束腰都為了讓她可以舒服地睡去而替她月兌下了。
她知道為她月兌衣服的一定是誰,這使她陷入沉思。
他踫觸她的時候,她怎麼會毫無所覺呢?
或許是他把她送進船艙里的,可是她實在太累了,一心只想睡覺,完全沒有理會其他的事情。
在途中的第一晚,由于她將近兩個月沒有騎馬,所以覺得十分疲倦,可是她擔心的是公爵,不是她自己。
他們一直專注地前進著,很少交談。安東妮亞知道,每次一看到前面有人,或是接近大路的時候,他就緊張地戒備著。
鮑路上擠滿了人,不過安東妮亞不知道那究竟是法軍,是普軍,還是難民。
鮑爵一直在防備侵略者;她知道,他一定是擔心會遇到躲在鄉間的法國逃兵。
「他們會搶劫我們,」安東妮亞想。「而且一定會奪走我們的馬。」
她了解為什麼公爵連最小的村落都要避開,一直在山野里前進。
他們只停留一段很短的時間,吃圖爾為他們準備的食物。里面有法國面包不太精致的餡泥餅、乳酪和水果;他們就這樣度過了第一天。
食物似乎蠻可口的,可是午餐的時候,他們累得一點也不覺得餓,只想喝一點在安東妮亞鞍袋中的酒。
鮑爵放慢馬的時候,已接近黃昏,馬的速度早已比先前慢了許多。公爵說︰「我們得找個地方睡覺,安東妮亞,不過恐怕今晚你得睡在樹林里了。」「我覺得我可以睡在山中任何一塊凹凸不平的石頭上。」安東妮亞微笑說。
「你累了?」他很快地問。
「很累。」她老實地回答。「你也一樣。」
好幾個小時以來,她一直在擔心著,怕他過度耗損體力。
她很清楚,他一心一意想離開這兒,根本不注意自己的傷勢或體力。
他們停在一個四周都是田野的小樹林中,這樣,如果有任何人接近,他們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你把頭枕在我的膝上,」吃過東西後,她試探性地建議著。「我可以替你按摩額頭。」
「你什麼事也不要做,安東妮亞!」公爵回答。「你只要緊靠著我躺下,好好地睡一覺,我們要在黎明時出發。」
安東妮亞照他的話做了。
他不安穩地輾轉了幾分鐘,似乎傷口有些疼痛,然後,從他沉沉的呼吸聲,她知道他睡著了。
她非常、非常小心地把身子挪高些,把手臂伸到他頭下,把他緊抱在胸前。
「這也許是最後一次,」她想。「以後我再也不能這樣做了。」
她溫柔地替他按摩前額,她感到他松馳下來,沉沉睡去,她不會吵醒他的。
然後,她吻他的頭發,無言地告訴他,她愛他有多深。
「我愛你!喔,我親愛的……我愛你!」
她把他抱得更緊,他的頭貼著她,她想,這一生,她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
「我一定得移開,」她告訴自己,「在我睡著之前,一定要移開……」
安東妮亞知道的下一件事是公爵正在叫她。他已經起身,而且把馬都準備好了。
她匆促地吃了點東西,還喝了些酒。
面包發霉了,實在不好吃,可是在這一刻,已不容許挑剔了。
第二天的情況和第一天類似。安東泥亞發現,圖爾選擇這兩匹馬實在很明智。
它們或許也累了,卻仍平穩地走著。安東妮亞知道他們和哈爾的距離正一小時、一小時地拉近。
「你知道得很清楚。」他簡單地回答。
他顯然並不想說話,于是安東妮亞也保持沉默。她知道這一路上,公爵都保持著警戒,預防任何意外的危險發生。
他們比前一晚停得早些,因為他們和馬都累得再也走不動了。
陽光一暗下來,氣溫立刻跟著降低,寒風在廣大的原野上吹送。
安東妮亞第一次希望自己的騎馬裝能實在點,更希望沒有把原先那些喬裝的衣服丟棄。
她並沒有抱怨,不過公爵一定看出來了。前進了一哩後,他說︰「我看到前面有間谷倉,似乎沒有和農舍相連,也許我們可以在那兒過一夜。」
事實上,那間農舍離谷倉有四分之一哩遠。
比倉里堆滿了干草,不但馬匹有了飼料,他們兩個人也有了舒適的睡覺地方。
他們吃了點干面包和館泥餅,雖然很單調,不過也很令他們滿意。然後,安東妮亞坐進干草堆里。
「在現在這個時候,」她說。「即使拿鄧卡斯特花園里最舒服的床墊來跟我換,我也不願意。」
鮑爵抓起一把干草蓋在她身上。
「這會使你象蓋毛毯一樣溫暖。」他說。「我應該建議你把騎馬斗篷帶來的。」
「我自己該想到,」安東妮亞回答。「可是巴黎那麼熱。」
「我看天要下雨了。」
鮑爵在干草上躺下;他們誰也沒听到夜里的雨聲。
第二天早上離開谷倉的時候,泥土散發著清香,馬兒似乎也感到空氣中的清涼。
他們在遇到的第一條小溪邊停下來,讓馬喝水,然後又上路。
安東妮亞希望能在夜晚來臨前到達目的地。她雖然沒有告訴公爵,可是卻覺得身體僵硬,而且馬鞍也不舒適。
這一天長得似乎永無止境,不過她知道他們距目的地不遠了,因為公爵堅持要她喝完最後一瓶酒,然後把瓶子丟掉。
「只剩幾小時的路程了。」他鼓勵地說。
「你支持得了嗎?」安東妮亞很憂慮。
「我擔心的是你,不是我自己!」公爵說。
「真荒謬!」她反駁道。「你是病人啊!」
她馬上警覺自己說錯話了。
「我才不是呢,安東妮亞。」他很尖銳地說。「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這都是一次艱苦的行程,即使是你這個女悍婦。」
他在嘲弄她,她很高興他還有這份精神和體力。
馬慢慢地拖著步子,她覺得越來越累了。
所幸兩匹馬走在一起,而且在公爵不注意她的時候,她就抓住前鞍部分。
「我不能讓他在這個時候失敗,」她不住地告訴自己。「我們走了這麼遠,我不能讓他在最後一刻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