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真希望自己一回來的時候就到這兒來,向埃威斯解釋為什麼他沒有按照預定計劃,來試試新的馬場。
他知道埃威斯會失望的。
他一直希望公爵能參加越野障礙賽,所以他們有很多事要討論,而且在參與新賽程前,還得買進更多的馬匹。
「我來得太晚,」公爵告訴自己。「他一定睡了。馬匹全都關進馬房里過夜。
他正在想是不是該去看看「黑武士」,突然听到遠遠那頭傳來馬蹄聲。
馬廄很寬廣,黑暗里看不清楚,他只能听出有兩個人騎著馬,進了馬廄,到盡頭的馬房去了。
鮑爵很奇怪是誰這麼晚還待在外面,他告訴自己,或許是埃威斯在對新設的障礙做最後的巡禮,而且希望他也在場呢!
他繼續向前走。靠近一點的時候,他听到埃威斯在說話,而另一個他也熟悉的聲音在回答著。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埃威斯,這是我一生中最興奮的事!」
「你騎得太棒了,我的小姐!」埃威斯回答。「可是你很清楚,你不該騎這匹沒有試騎過的馬,去跳那些障礙的!」
「但是它輕盈得象只鳥!」安東妮亞堅持道。「在深溝那兒,它只猶豫了一下,然後就拉長了身于跳過去。我敢發誓,它的蹄上連一滴水也沒沾到!」
「我相信,小姐;不過那個障礙對女人來說,太大了!」
「對我不會!」安東妮亞驕傲地說。
「我不知道大人會怎麼說,我不知道!」
鮑爵在馬廄外靜靜地站著。
他知道埃威斯和安東妮亞在卸馬鞍。
這座獨立的馬廄里,有兩間並排的馬房。埃威斯正在按摩他的馬,一面從齒縫中發出口哨聲,公爵記得,這是他從孩童時期就听到的聲音。
「我確信黑武士可能在全國越野障礙賽中獲勝。」安東妮亞說著。「你必須告訴公爵。」
「我怎麼把它是跳越障礙能手這件事,向大人解釋呢?」埃威斯問。
「他該在這兒親眼看見的。」安東妮亞回答。「我們一直等到天快黑了,他都沒來。」
「是啊,小姐。」
安東妮亞輕嘆一聲。
「哦!埃威斯,我真希望明天不要離開這兒,我想繞著馬場一遍又一遍地騎,騎上個幾十遍!」
「你到國外會玩得很高興的,我的小姐。我听說你要去法國,法國人也有些好馬的!」
「真的嗎?哦、是的,他們一定有啊!如果公爵大人肯帶我去看賽馬,我就可以看到了!」
她又嘆息了。
「不過在我回來之前,我還是會一天天數著日子,盼望再騎黑武士。」
「小姐,我只希望大人不認為它對你來說太高壯了。」
「你知道它不會!」安東妮亞回答。「我認為沒有我不能控制的馬。」
「這是真話,我的小姐。正如我一向告訴你的,你對動物真有一套。這是與生俱來的,那些人啊想都別想!」
靜默了一會兒,埃威斯又繼續透過齒縫吹他的口哨。公爵發現,安東妮亞也在替她的馬按摩。
「諾瑟侯爵夫人的騎術怎麼樣?」她用很低的聲音問著。
「她只是那種在公園里騎騎馬的人,我的小姐!」埃威斯輕蔑地回答。「不過她對她的馬很殘酷。」
「這話怎麼說?」安東妮亞問。
「今天有個諾瑟府里的馬夫到這里來,問我糊藥該怎麼用。」
「你是說,她用馬刺踢傷了她的馬?」安東妮亞問。
「恐怕是的,我的小姐。而且據那個馬夫告訴我,傷得還相當得呢!」
「這些時髦的女人怎麼能這麼殘酷……這麼無情?」安東妮亞憤怒地問。「她們只不過是騎著馬,在公園里作平常的小跑,根本沒有理由要用馬刺,尤其是前端有五齒的那種,除非這樣能帶給她們樂趣。」
埃威斯沒有答話,過了一會,安東妮亞又繼續說,聲音里仍含著氣憤︰「你記不記得兩年前待在這兒的羅莎琳•萊克是怎麼對待馬兒的?」
「當然記得,我的小姐。我們兩個費盡心力,照顧被她弄傷的馬。」
「我一直忘不了這件事。」安東妮亞說。
「我也是啊,我的小姐。」埃威斯說。「當時你真是幫了大忙。那些馬受了虐待,既驚恐又緊張,我又要忙著弄糊藥,只有你才能讓它們鎮定下來。」
「我那時就在懷疑,現在也一樣,」安東妮亞深思地說,「究竟是什麼原因,使那類柔弱而矯飾的女人在騎馬時。變得那麼冷酷?」
「也許是廣種權力欲吧,小姐。有些女人怨恨男人的優越,就拿不能反抗、不能回嘴的畜牲來發泄!」
「我想你說得對埃威斯。我憎惡她們這種殘酷的行為!我向你發誓——無論誰告訴我,那是訓練馬匹的基本要件,無論那有多時髦,我都決不會用馬刺。」
她熱烈而激動地說。公爵轉身折回屋里去。
途中,他心里想的不是侯爵夫人,而是安東妮亞。
馬車背後吊著兩塊馬蹄鐵,兩只舊靴子,車頂上沾滿了米粒,沿途不斷地掉落下來。
鮑爵靠回座椅,感到一陣無法形容的解月兌,想著︰終于都過去了!
懊請的客人太多了,而伯爵卻無力招待他們,即使是限定只宴請親戚,藍斯福城堡里的餐廳也不夠大,所以,他們免除了冗長的結婚喜宴。
在教堂儀式之後,只有一個招待會,這樣,公爵和他的新娘就可以先一小時溜走。
早晨起床後,他的情緒一直很低落,雖然他打破了自己的規律,喝了點酒,卻仍無法驅除心頭這份消沉。
白蘭地酒雖好,卻減輕不了被迫做事的不快,以及對未來的憂慮。
他進入村里的教堂,發現里面擠滿了人,空氣悶熱得令人窒息,他有一股難以抑制的沖動,想要逃出這場他所謂的「嘲弄的婚姻」
克拉瑞絲的出現,更激起他對整個事情的惱怒。當他在男儐相的陪同下走出休息室時,竟然發現她在第四排的座位上向他微笑,那時,他告訴自己︰他真想把她勒死!
她看起來有說不出的可愛,他想,她竟然參加他的婚禮,真是太無情了。
可是,她也算是附近的鄰居,如果拒絕了伯爵的邀請,可能會引起別人的議論。
她的出現使他不舒服,他憎恨這種感覺。正如他怨恨所有這些發生在他身上的事。
教堂的末端起了一陣騷動,男演相向他耳語道︰「新娘到了!至少她沒有讓你久等!」
安東妮亞準時的原因,公爵嘲弄地告訴自己,並不是顧慮到他的感覺,而是不願使送她到教堂的馬兒,在這麼熱的天氣里久等。
看到費里西蒂,他不禁自問︰如果他娶的是克拉瑞絲原先替他選定的這個女孩,而不是她那個平凡卻很愛馬的妹妹,走不是比較明智?
費里西蒂穿著和她眼楮很相稱的淡藍色伴娘禮服,捧著一束粉紅的玫瑰,金發上戴著同樣粉紅的花冠,看起來很漂亮。
她那種白里透紅的美,正是侯爵夫人的縮影。
費里西蒂向他行禮,起身時,用柔和而且只有他听得到的聲音說︰「謝謝你!鮑爵閣下一定了解我是多麼、多麼地感激」
鮑爵生氣地問自己︰其他男人,處在他的地位,有他這樣的聲譽,會讓一個漂亮女孩因為他沒有娶她,而向他致謝嗎?
他很快瞥了一眼正挽著父親手臂走上過道的安東妮亞。再一次告訴自己︰他做錯了。
安東妮亞的臉上有一層毛織花邊面紗,很難看清楚她長得什麼樣子。
兩個幼童很不情願似的;拉著她結婚禮服後面長長的衣裙,被他們的保姆推著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