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為了尋找刺激,想籍此減輕心理上的壓力。她厭惡一個接一個的宴會、舞會,憎恨反復和同樣的人聊天、跳舞,更受不了那些永遠不變的話題還有相同的喋喋不休。
因此,當地初次逃離這個環境的時候,感到興奮莫名。伯爵帶她去看拳擊、擊劍、摔跤和斗雞,但是她覺得太殘忍,于是他又帶她去看女子拳擊。
他的怪主意越來越多︰要她去康文特廣場,帶她到干草市場去跳舞,讓她在低俗的人群中瘋狂。
然而,她在這些地方卻不曾得到真正的快樂,于是漸漸地,無論伯爵怎麼勸說,她都不肯再做這類的事了。
可是這一次不同,她做這件事情完全是為了艾薇爾•杜瑞吉,她知道事情的成敗關系著艾蔽爾和她兩個女兒今後的生活。
想著想著,那個個強盜已經走回來了,手里還提了一個籃子。
「打仗以前得先填飽肚子,」他說。「當兵的都知道這一點。」
他拿出一塊餐巾鋪在地上,籃里有一條干淨的麻布,包著些三明治,另外還有兩只玻璃杯,一瓶法國酒。
「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她很驚奇地問。
「我讓你分享我的晚餐,沒有要你提問題。」
「這是你和德柴爾的晚餐,我吃了,他怎麼辦?」
「他和杰克出去找食物,要不了多久的,我們大約十五分鐘內就要出發。」
「那麼說,這附近有旅館羅?」
「你怎麼這麼好奇呢?」
她被他問得臉紅了。
「因為你做的每一件事好象都很神秘。」
「你還想問什麼?」
「我想問的事還多著呢。」
「那麼你就問吧,不過我可沒有說一定要回答你。」
「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當強盜?」
她一面說,一面坐在地上,拿起一片三明治。這時候,她發現自己真的餓了。
他替她倒了一杯酒,過了一會兒,她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做出這麼多使你聲名狼籍的荒唐事?」
她想了一想,回答說︰
「我想那是因為我渴求自由,我喜歡冒險和刺激。」
那個強盜微笑。「你的答案和我的一樣。」
「但是你是個男人。」
「你認為這有什麼不同嗎?」
「我覺得是大不相同的。」
他搖搖頭。
「這跟性別沒有關系,而是人性上的基本需求。只要是人,都希望有所作為,都盼望滿足自己的成就感。」
「我以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一刻,他們似乎非常親密、非常熟捻,她實在無法了解這是怎麼回事。
強盜喝了口酒。「希望你喜歡這種酒。」
「這是法國酒嗎?」
「當然!還有哪個國家能釀出這麼好的酒?」
「那麼說,這是走私貨羅?」
「當然!」
羅伊斯頓夫人大笑。「你很誠實。」
他也笑了。
「換了別人,會說我做這種事是很不誠實的。」
「話不能這麼說。」
「你又怎麼知道你的想法一定是對的呢?」
她被搞得有點困惑了,但是她心里真的是那樣想。
「我能不能再吃一片三明治?」她換了個話題。
「多吃點東西對你有好處。」
「你以為這樣可以給我增加勇氣?」
「你是需要點勇氣。」
「過去我從來沒有膽怯過。」
「但是這件事和過去那些事不同。」
「是的,當然不同。」
「要不要再喝點酒?」
「不要了,謝謝你。」
她突然想,有一天,或許他們能在餐桌上共進豐盛的晚餐,讓閃爍的燭光照耀著他們。她希望他能看見那時候的她——穿著低胸禮服,頸間垂著項鏈,豐潤的臂膀上戴著鐲子。
然後她記起昨晚見到他的時候,她就是那副模樣,當時,他曾經說她很美。
「我現在仍然認為你很美。」他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她驚恐地望著他.
他怎麼會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怎麼會變成她心靈的一部分呢?
「我喜歡你那種打扮,」他說。「不過我認為你希臘式的頭也很吸引人,還有,你打領帶的技術很讓我佩服。」
她想說些什麼,但是他並沒有要她答話的意思。
他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好,例掉杯中殘余的酒,將杯子和酒瓶一起放進籃子里,然後伸手扶她站起來。
她感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透過他的手指傳到她的身上,使她記起昨夜他擁吻她的情景。
她的腦子里匆匆閃過一個念頭,以為他會再度吻她,但是他卻放開了手,為她撿起放在樹干上的帽子。「我們該走了。」
「他們回來了嗎?」
「我听到他們的聲音了。」
她跟著他向林間探望,看見杰克和德柴爾正牽著馬走過來。
那個強盜從德柴爾手中接過樣東西,轉身走向羅伊斯頓夫人,她看見那是一個面具。
「你得戴上這個。」他說。
「哦,對,我差點忘了。」
他替她把面具戴正,再綁好帶子,她忽然覺得他象一個為妻子整妝的文夫。
然後她又告訴自己︰這種想法實在太荒謬了!
那個強盜扶地上了馬,杰克和德柴爾對她居然跨坐感到很吃驚。
他們沉默地出發了,一路上在樹叢中穿稜,直到交通頻繁的往倫敦的大道上才停下來。那個強盜等到前一輛馬車絕塵而去,後一輛車還有好一段距離的時候,做了個手勢,要大家趕快穿過去,馬蹄揚起的塵土使別人無法看清他們的模樣。
到了路的另一邊,他們開始放馬直奔。夕陽緩緩向地平線落下,風似乎靜止了,四周一片死寂。
羅伊斯頓夫人覺得越來越興奮,再也無法克制心中緊張的情緒。
他們繼續前進著,直到看見那片可供他們藏身的樹林。在樹林中停下來以後,那個強盜低聲吩咐德柴爾和杰克
躲到路對面的樹影里,然後回過頭來看著羅伊斯頓夫人,她可以感覺得到他正在黑暗中對她微笑。
「你害不害怕?」他問。
「即使害怕,我也不會承認的。」
「為什麼?每個演員在幕拉開之前都會緊張的。」
「我要扮演什麼角色呢?」
「我正要告訴你。你要留在這里等我的命令。」
「我離道路太遠了。」
「照我的話做。」
「我知道你想保護我,可是我不希望你這麼做。」
「你要服從我,不然我就放棄整個計劃。」
他的聲調很平靜,但是語氣卻很堅決。
這句話引起了她反抗的意念,她說︰「你不能在最後關頭讓我失望!」
「我——定要照我自己的方法做事,否則就不做。」
「你真專制!」」
「當然,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我希望你听我的。」
她還想反抗他,但是卻不得不屈服。「好吧,我照你的話做。」
「這樣比教聰明。記住,這關系著你的名譽和你朋友的幸福。」
「我沒有,不過我並不在乎我的名譽。」
「可是我在乎!」他輕聲地說。
她驚異地望著他,可是他卻轉身走向路邊去了。
她發現自己站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見任何來往的車子。
但是路面上卻是一片寂靜,她開始擔心法蘭西斯爵士可能改變了心意。也許他要在柏萊頓多住一晚,明早再動身到尚約漢。
正在想著,遠方突然出現了兩盞微弱的燈光,那個強盜顯然也看到了,他全神貫注地等待著。
燈光慚漸靠近了,馬蹄聲隱約可聞,她的心「怦、怦」地跳,腦子里揣測著這會不會是法蘭西斯的馬車。
然後,她看見馭座上坐著兩個穿杜瑞吉家制服的馬夫,毫無疑問,車上坐的一定是法蘭西斯爵士。
她輕吹一聲口哨,暗示其他三個人。車子緩緩駛近。接著,事情閃電一般發生了。德柴爾突然騎著馬沖到路當中,使得馬夫不得不趕緊拉馬停車,一時之間亂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