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離家很遠了。最後,他收轉馬頭,知道該回家了。
在返回的路上,他想能否再次接近尤莎,傾吐自己的愛情。
他估計錯了。他本以為她會象別的女人一樣愛上他,不料錯了。現在該他糾正自己的愚蠢了。
如果他要贏得尤莎,他就得使她象他一樣全心全意相信,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果以前他沒有看清的話,那麼現在看清楚了,他缺的正是她那種內在的純潔以及直覺感。
他完全相信,如果他們一旦結合,他會把自己的一生獻給她的幸福的。
他對城堡的看法也與以前不同了。它已不再僅僅是一個收藏豐富的博物館,不再僅僅是一個他作為蒙特維爾一國之君統治的地方,而是一個家。
他一直就希望如此,希望城堡是一個滿足他作為普通的人而不是作為一國之君的願望的地方。
他希望在一個幸福、滿足的環境中把他的孩子哺育成人,使他們長大以後有足夠的信心與信念面對世界,依靠自己的能力取得成功。
「我怎麼向尤莎解釋我需要的正是這些東西呢?」他問。
他知道這也正是她所需要的,只是目前她沒有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他騎得太遠了,幾乎走完了他的大部分領地。當城堡隱現在眼前時,已是夕陽西下了。
影子變得越來越長,白天即將過去。公爵搞不清楚尤莎在下午做了些什麼,她是否也象他思念她一樣地思念他。
他沿著原路返回去,穿過樹林,爬上一條通向高原的彎曲小路,朝城堡走去。
到城堡的大門,他首先得經過教堂。
快到教堂時,一個約十來歲小孩從安有十字架的門里跑出來。公爵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等她跑過來才看清她長得很漂亮,深色卷曲的頭發掛在兩腮。
她穿著一件干淨的、好幾處已打了補丁的舊衣裳。
「先生!先生!」她叫道。
她到跟前時,他把馬停了下來。
她屈膝行了個禮,急切地說道︰「先生!救命!我的弟弟跌到教堂的一個深洞里了。他在哭,可是我下不去。」
「教堂里的一個洞?」公爵重復道。
他明白了,說︰「我想,你指的是教堂的地下室吧?」
「快,先生,救救他!請救救他!他在哭,我真替他擔心!」
鮑爵躍下馬,把馬撂在那里。他知道馬會自由自在地吃著院子矮牆外面的雜草的,只要他一吹口哨,馬就會過來。走過人行道,他急沖沖奔向教堂。
聖壇前透出亮光,教堂里以及貞德塑像前都閃著蠟燭光。
鮑爵快步走到離西門不遠的地下室的開口處。如他之所料,開口處的鐵門與教堂的石頭地齊平。門開著。
他把頭伸進黑暗中。身旁的小女孩說︰「他在哭,先生。現在他沒哭了,也許他死了!」
「不,當然不會的!」公爵安慰說,「也許他受傷了。」
說著,他開始爬下附在牆邊、通向地下室深處的木頭梯子。下了約八英尺,又往前走了一點,地下室越來越窄,天花板變得越來越低了。
可是,沒有看見男孩的蹤影。
他慢慢朝前模索著,眼楮睜得大大的,突然听到頭頂「呼」的一聲巨響。
他大吃一驚,地下室的門關上了。
「把門開開,」他大聲地說,「我什麼也看不見。」
沒人回答。使他大為驚訝的是,他听到鐵栓上栓的聲音。有好一會兒,他以為自己弄錯了。後來在黑暗中,他听見了水的聲音。雖然這令人難以相信,他意識到上當了。
地下室在大革命時期曾被用來收藏城堡的各種珍品。珍品放在牢固的盒子里,地下室里灌滿了水,這樣,敵人或小偷就認為不值得再深水處搜索了。
現在,公爵意識到,如果有人——不難猜出是誰策劃的——把他關在里面後,往地下室灌水,他一定會被淹死的。
他站著沒動,考慮著他的所有位置,想辦法如何把自己救出去。
他知道地下室的盡頭有一個出水處。可是,他記得出水處不大,很難爬出去。事實上,他還記得,當他還是孩子時,他的一個朋友曾開他玩笑,把他鎖在里面,他想爬出去,卻沒有成功。
「我怎麼辦呢?」他自問。
為了證實他沒有搞錯所發生的事情,他順著木梯爬了上去。到鐵門時,他伸出一只手臂去推它。鐵門的確被閂上了。他知道,無論怎麼樣使勁,也不能把門推開。
這時,他才大聲呼叫︰「救命!救救我!救命!」
沒有人應聲。
在晚上的這個時候,他的私人牧師一定早已作完了晚禱,回到城堡內不太遠的住處。
這里常常有一些村民以及修女來祈禱,可是由于從樹林到教堂的路很陡,這個時候他們是不會來的。從城堡的另一邊,沿著馬車道上來更遠。
鮑爵站在梯子上,把門推了一次又一次,結果發現︰推倒一座石牆也要比打開這個上了栓的鐵門要容易得多。他意識到腳下的水漫得越來越快了,出乎他的意料。
他想,想把他置于死地的那個人一定是把年代已久的閘門搞壞了。水直往里面涌,估計已有一英尺左右深了。要不了多長時間,水就會漫到他的肩膀,淹沒他的頭頂。
在絕望中,似乎為了證實自己是對的,他爬下樓梯,發現水都快齊他的馬靴深了。
他月兌下衣服,扔到一邊,再次爬上梯子,更加猛力地撞擊著上了栓的鐵門。
他再一次喊救命時,腦子里浮現出尤莎的身影。
他記得她是能看透他的心事的。
他心里想,要想得救,唯一的機會是她是否能夠听見他對她的呼喚,能否意識到他處在危險之中。
「救救我!救救我!」他大聲呼叫,似乎覺得自己全部的身心正在向她飛撲過去。
「救救我,尤莎!救救我,我不想死!」
這是他發自內心的呼喚。他還祈禱著︰「上帝,讓她听見我的呼喚吧!」
從外祖母的房間出來後,尤莎在緊靠她的臥室的閨房中度過了整整的一個下午。
她靜靜地坐在那里,無心顧及芬芳馥郁的鮮花,也無心觀賞小巧舒適的房間。她渴望得到英國的平安生活,渴望飛到她出生並與父母一道度過幸福時光的屋子。那里的一切安然靜謐。她想,一旦回去了,她會感到極為安全的。
她就會忘卻昨夜的恐懼,忘卻女巫們的狂呼亂叫,忘卻季蕾•得•薩隆的凶惡目光。她祈禱,那種在召喚撤旦時產生的,她所感覺到的凶惡氣勢會從她腦子里抹掉。
然而她知道,從此以後每當她讀到或听到女巫們的事情時,她就不可能不感到對她們的恐懼會象閃電擊中她一樣。
「媽媽,只要我回到爸爸的身邊,我就會安然無事的。」她默念道。
她感到看見了母親的微笑。她閉起眼楮,孩提時代在母親膝下祈禱的情景便歷歷在目。過了許久,她才意識到她已經呆了整整一個下午,她得馬上更衣吃飯了。她知道她必須下樓到餐廳去,表現得若無其事一樣。
可是她怕見到公爵。
他請求她嫁給他,可是她怎麼能夠嫁給一個曾經迷戀妖精的人呢?她還記得季蕾•得。薩隆說過,公爵是她的,她絕不會放過他的。尤莎肯定那是千真萬確的。盡避眼下他與那妖精斷了關系。可是妖精終究要佔優勢的。
「我一定要回家去!」尤莎反復默念著。
她知道這等于臨陣月兌逃,可是又有什麼法子呢?
突然,她听見公爵在呼叫她。這呼叫聲似乎一絲不假,使尤莎不再想自己的事,而是豎起耳朵來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