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偷偷溜上樓去吧!」公爵夫人微笑著說,她吻了柏翠納的臉頰說︰「晚安,親愛的。不要等我,你走你的吧,讓我自個兒慢慢爬上樓去。」
「晚安,女乃女乃。」柏翠納答道,行了一個屈膝禮。
女乃女乃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扶著欄桿上樓去,柏翠納說︰「我去書房拿本書。」
她知道不會踫上任何人,因為這個房間晚上沒有人會來。
她拿了需要的書和一本還沒有看完的雜志。
她走向門口,渴望呼吸外面新鮮的空氣。
今晚一定很難入睡。
餅去這兩天太熱了,熱到不能在公園里驅車。她需要吹吹風,乘乘涼。
她放下書,拉開沉垂的緞質門簾,打開門走到陽台。
走出門時,可以听到客廳的說話聲和餐廳里男人的笑聲。從窗子可以看得見他們的影子。
她步下台階,在樹影下的草地上漫步。
晚風徐徐,一片清涼,遠離了燈光,夜空的星月照亮了花徑小道。
記得花園盡處有一個座位,那天她侵入穆地模的房子被伯爵捉到,就是坐在那兒和他談話。
也許坐到那個位子可以免得想起艾索達女士多漂亮,或者楊妮•葆蕾多迷人。還有更多的事需要她去思考。
她在戀愛,正如其他戀愛中的女孩子一樣,為了愛人,希望自己更漂亮、更聰明、更完美。
伯爵相當聰明,一定在許多令人厭煩的事件中發現了她的無知。
她非常自卑,相信艾索達女土一定會津津有味地談論政治、賽馬和其他任何事,自己卻年輕幼稚得不敢望其項背。
「可是我要努力!」她激憤地自言自語︰「我要試試看。」
她正在看的這本書就是有關馬的品種、駿馬世系譜之類的書。
她已經走到盡頭了,正在尋找座位時,驚愕地看到一個黑影躍起,遁入花叢。
她佇立道;「誰?」
沒有回答。
「我看見了。」她威脅道︰「你沒地方躲的。」
她想大概是僕人吧!他們是不準到花園來的。
花叢並不密,她可以辯別出花後的人影。
「出來!「她嚴厲地命令道︰「否則我要叫人了。」
花叢打開了,站出一個男人。
借著月亮,她可以看清那個人的臉,一個陌生人,不是僕人。
「你是誰?」她問道︰「在這里干什麼?」
「很抱歉。」他回答。「你曉得你侵入私宅嗎?」
「是的,我馬上離開。」
柏翠納不信任地望著他,然後說︰「假如你是小偷或強盜,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保證,林敦小姐,我不是來偷東西的。」
「你認得我?」柏翠納問。
「是的。」
「你怎麼進來的?來干什麼?」
「我不能說,不過我向你保證,我不會破壞任何東西。
假如你要我走,我馬上走。」
「破壞任何東西?什麼意思?」
陌生人微笑著。他的年紀輕,不到二十五歲,雖然看不請面孔.可是她知道,他穿著整齊,卻又並不像個高雅的紳士。
「你是誰?」她又問。
「我叫尼可拉•宋頓,這個名字對你來說毫無意義。」
「你是干什麼的?」
「我是記者。」
「記者?」柏翠納狐疑地加上一句︰「你是說是來探听今晚這里發生了什麼事嗎?伯爵不會有什麼值得報導的事,這只是一個私人派對。」
她知道攝政親王跟朋友晚餐一向是步步設防,避免新聞記者注意的。
尼可拉•宋頓微笑著說︰「我向你保證,林敦小姐,殿下出現在史塔佛頓公館不是我來此的主要目的。」
「那是什麼目的?」
「我不能告訴你,可是假如你容許我留在這兒,我會很感激。」
「你是怎麼進來的?」
「爬牆。」
「那很明顯是侵入私宅了。我可以大喊救命,叫人把你丟出牆外。」
「我知道,可是我知道你對不幸的人一向很仁慈,我求你讓我留下。」
「你怎麼知道我仁慈?」柏翠納疑信參半地說。
「我听說你給街上那些女人許多錢。」
「假如你知道,千萬不要在報上披露。」柏翠納乞求地說「否則伯爵會惱怒的,而且我不希望人家知道。」
尼可拉•宋頓沒有回答。柏翠納接著說︰「拜托……」
「我也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讓我留下來。」
「如果是合理的話,」柏翠納懷疑地說︰「可是我要知道你留下來做什麼?」
「假如你不會改變初衷叫人把我攆出去,我就告訴你。」
「那要看你的理由來決定。」
她想嚇嚇他。她了解,假如伯爵知道她施舍阻街女郎的事情宣揚開來,一定會不高興。而公爵夫人只要听到她提起那些女人就夠震驚了。
她喪氣地坐下來,覺得自己彷徨失措。
「告訴我你來干什麼,」她說︰「我想了解一下。」
「你很仁慈,林敦小姐。」尼可拉•宋頓在她旁邊坐下︰「這件事跟你也許沒有什麼關系,可是對我個人卻非常重要。」
「為什麼?」
「因為假如今天能夠得到一則有價值的新聞,就會對我整個未來產生非常重大的影響。」
「怎麼會那麼重要?」
「你有沒有听說過一個叫威廉•洪的人?」
「我想我不認識。」柏翠納答道。
「他號稱‘新聞英雄’。」宋頓說︰「從一七九六年起他就是一位改革家。他十六歲就參加倫敦記者協會了。」
「他是干什麼的?」
「他辦改革家周報。」
「我听說道。」柏翠納說︰「事實上我看過好幾期。」
「我替他們寫文章。」宋頓告訴她︰「可是去年他坐牢了,群龍無首,報業簡直振作不起來。」
「那他現在呢?」
「他已經自由了,想再辦一個報,叫張布報。假如搞得成功,他答應給我一個好位子,我想他會的。」
「可是報紙都還沒出版嘛!」
「籌備辦一個新報要一段時間。」宋頓說︰「我正在嘗試始他一條新聞,現在這份報紙委托他的朋友一一決訊報的社長發行。」
「我懂了,」柏翠納說︰「可是什麼新聞對你那麼重要?」
「很坦城對你說,林敦小姐。」宋頓說︰「不是你的好心,我可能已經被攆出花園了。當然,那我就只好采用有關你的新聞,而不是原來我想得到的。」
他說得輕松愉快,柏翠納卻听得出話中含著威脅。
「告訴我真象。」
「你認識艾索達,赫柏特女土?」宋頓問道。
「當然認識。」
「你知道大家都在猜測不久她就要宣布跟史塔佛頓訂婚的消息嗎?」
「知道。」柏翠納低聲地說。
「好,很明顯。」宋頓繼續說︰「伯爵正在拖延時間,艾索達女土發現要他求婚非常不容易。」
柏翠納沒有說話,只感到這男人好像拿了一把利劍戮她的心。
半晌,宋頓說,「艾索達女士想出一個計謀。」
「一個計謀?」她跟著說,驚愕得全身僵硬︰「什麼計謀?」
「她要我等在這里,注意她離開派對的正確時間,她堅持那是親王離開以後數小時。」
「那有什麼用意?」
盡避嘴里這麼問,其實柏翠納明白艾索達的企圖。
新聞一定報導說,攝政親王陪著何妃參加史塔佛頓公館的晚宴。親王回去之後,艾索達女士仍然留下,直到第二天清展。那些無聊的公子哥兒們一定非常樂意听到這種緋聞。
毫無疑問,她想利用輿論壓力迫使伯爵跟她結婚。柏翠納這才恍然大悟,那天她帶著信件從穆地模家的排水管滑下,給夜歸的伯爵逮住時,他是去了那里。
她知道艾索達女士家跟史塔佛頓家非常近,伯爵步行夜歸,怕被人注意,而艾索達來去的時候,卻極盡排場之能事,從史塔佛頓家大門進去,兩家的僕人們一定會認為新聞報導必然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