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了正灰衣服里的黑披肩,模模帽子絲帶是否還系在她的下頷。
「現在你非常小心!」賈斯伯用一種粗魯的聲音對女乃媽說,「你和霍金斯一出聲,露出諾埃拉的本來身份,你們倆就也只有流落街頭,除了貧民院外再沒有別的去處!」
在諾埃拉看來,他說話時的態度有些不必要的殘酷。
她看到女乃媽眼里射出慍怒的眼光,只因她極力控制自己才沒有反駁。相反她平靜地說︰「你知道,先生,俺們兩人都不會做有損小姐一根頭發的事。」她在說「小姐」這個詞上躊躇了一下。
女乃媽平常可不肯這麼屈從地說話,所以諾埃拉真想抱住女乃媽親她一頓,但她明白這樣做毫無疑問會引起賈斯伯•雷文的責備,因此她只是伸出手按了一下女乃媽的手。
「這是一種冒險,女乃媽,讓我們好好享受一番冒險的快樂吧。」
「這才是明智的態度,」賈斯伯•雷文贊同說,「但除非小心翼翼,否則這場冒險就會以災難告終的。」
他是存心想嚇唬她,諾埃拉想。她想回答一句︰即使多情弄到再糟不過的地步,他們還是可以回家的,但繼而一想這有點不識好歹,就只說了一句︰「你知道我真想感謝你,賈斯伯表兄。」這是他讓她稱呼表兄,也是她到達城堡後必須記在心里的另一件事。
他們已經在園內的車道上走了一陣,城堡就在面前了。
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雄偉灰色石頭建築上面高聳著角樓和高塔,完全象故事書中描寫的城堡一樣。建築非常大,森嚴得使她感到害怕,又怕房子的主人會和房子一樣。
馬車在一段寬寬的台階前停下來。台階直通帶柱廊的正門。他們一到,門馬上就打開了。
當一個僕人為他們打開正門時,兩個穿制服的男僕已在台階上鋪好了紅地毯。
開車門的僕人帶著諾埃拉從未見過的白色假發,當她和賈斯伯緩緩走上台階時,又有一個白頭發的管家恭候。
他恭順地向賈斯伯鞠了一躬說︰「你們好,先生,小姐,伯爵閣下預期你們今天下午到達。」
「伯爵閣下等我們嗎?」賈斯伯探問道。
「伯爵閣下在圖書館,先生。」管家回答。
他在前面帶路,諾埃拉迅速的向大廳里的巨大的大理石壁爐架瞥了一眼,壁爐架上面懸掛著破舊的戰旗,諾埃拉猜想準是雷文的祖先在戰爭中繳獲的。
寬寬的走廊里掛著畫,並排列著非常精美的美國式家具,她根據在牧師家的圖書館讀過的書認了出來。
她的女老師也曾給她描繪過她在以前執教的世家門弟中見過的這種細木家具。
現在什麼都來不及想了,諾埃拉只想到這所房子的主人花了錢請人把她找回約克郡,以為她是他的妹妹了,現在正在等著見她。
她听到管家用極其洪亮的嗓音通報︰「賈斯伯•雷文先生和小姐到。」
諾埃拉猜想僕人沒有報她的名字是由于他不敢肯定這樣做是否適合。
她知道這就是關鍵時刻了,是決定她南下,還是蒙辱離去的關鍵時刻。
她發覺自己幾乎不敢去看正從室內椅子上站起來的那個高個子男人。
當他走近時他顯得更高大得出奇。由于害羞,她竟不敢朝他臉上看去。
這時她听見他用低沉的聲音說︰「好,你終于來了,賈斯伯,我想旅途不太辛苦吧?」
「很勞累,」賈斯伯回答,「但是又非常滿意。」
他停頓了一下,好象要使說的話更帶有戲劇性的味道。
「讓我來介紹一下,這是你的妹妹,諾埃拉!」側身一讓,指了指身邊的諾埃拉。
當她抬眼去看伯爵的眼楮時,突然感覺到自己好象孤獨地正站在深淵的邊緣。
她沒想過他長的什麼樣,只是認為他可能會有些象諾埃莉和他母親。
事實上正相反,很難看出他與她們有什麼血統關系。
她頭腦中馬上意識到他會非常象他的父親,並且毫無疑問看上去很駭人。他的頭發是黑色的,她想他長得漂亮極了。
她覺得在他伸出手的時候,他在用他那鐵灰色的眼楮審視著她,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歡迎你到城堡來,諾埃拉,」他說,「當然你是記不得這地方了。」諾埃拉把手放在他手里,但他並沒有握緊她的手。
「我想,」他繼續說,「路途這麼遠你一定想換一下衣服,我讓人帶你去樓上你的臥室,讓賈斯伯給我講一下他是怎麼找到你的。」
「謝謝。」諾埃拉喃喃地說。伯爵朝管家站著的門望去,「把小姐帶去見柯克頓夫人。」
「好的,老爺。」和她曾預料的和伯爵見面的情形相比,不知為什麼諾埃拉感到松了一口氣。
她走回寬敞的走廊,管家帶領她走上樓梯,女管家正在最上面等她。
她是個頭發灰色的上了年紀的婦女,向諾埃拉行了一個屈膝禮。
「您一定很累了,小姐。」她們沿著另一條寬敞的走廊走著時,女管家說。
「每個從南方旅行到這兒來人都說這路真夠叫人筋疲力竭的,可是一到了這地方又都說辛苦這場也值得。」
柯克頓夫人打開房門,房間很大,收拾得十分漂亮,里面有一張四根柱子的大床,周圍懸掛著精美的繡帳。
兩個大窗子正好俯視前花園,花園里有一個噴泉,水噴印出一個彩虹色的光環,當與陽光交映時看上去是這麼美麗,諾埃拉情不自禁地贊嘆這壯觀的景色。
柯克頓夫人隨著她的眼光望去說︰「大家都贊嘆我們的花園,它是已故老伯爵的驕傲和快樂,我想小姐一定想看一看完全用海貝瓖拼起來的迷宮和山洞吧。」
「真好玩!」諾埃拉叫了起來。
柯克頓太太一邊幫諾埃拉月兌掉行裝一邊繼續說著。
在這麼豪華的環境當中,她的外衣和披肩顯得比離開伍斯特郡時更加寒酸,她的行李已被提到樓上,兩個身著漿硬的白色圍裙和帽子的女僕正在打開行李。她的衣服掛進了寬大的衣櫥里,衣櫥表面雕刻著只金色的馬,諾埃拉知道這是雷文家的徽章。
正在這時,柯克頓夫人遲疑地問︰「小姐,你所有東西都在這了?」
「我想是的。」諾埃拉回答。
柯克頓夫人提起她的一件已穿了多年而提了色的、還有幾處補釘的裙子。她雖口中沒說什麼,但諾埃拉知道她做夢也不會想到雷文家的主人會這麼窮。
然而她只能一切听其自然了,當諾埃拉穿上裙子後,柯克頓夫人開始為她梳頭。她已經意識到她的發型過時了,由于她感到很尷尬,所以並不覺得那淡黃色的頭發使她看上去與眾不同,且非常可愛,加上那雙大眼楮,會使每一個見到她的人情不自禁地想再看上一眼,不忍將視線移開。她只知道她的皮箱已經騰空了,她那僅有的幾件破爛裙子正掛在衣調里。與那瓖金的床柱和漂亮的帳子相比她那幾件衣服顯得格外寒酸。
「謝謝你們幫忙。」她對女管家說,並向那兩個幫她打開行李的女僕笑了笑。她走到臥室門口,然後猶豫一下,問︰「我應該去圖書館找他們了吧?」
「約翰森先生將在大廳等您,小姐,我想您可以在客廳找到伯爵,在那兒用午茶。」這是個好消息,因為諾埃拉覺得午餐已吃過很長時間了,再說午餐並不特別好。
此時她幾乎覺得她自己這樣挑剔有些好笑。
一個星期前只要有吃的,不管好壞都會狼吞虎咽的吃下去。可現在象女乃媽說的那樣她可以挑挑撿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