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緊張,講話的速度自然快了︰「我想,在我明白你找我的目的之前,閣下,我必須先為昨晚的舞會謝謝你。」她停了一會兒,卻沒見公爵回答,于是只好繼續說下去。
「今天我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滿口稱贊著昨天的舞會,都說是他們所參加過的最好的一個舞會,布魯倫宮布置得實在太富麗堂皇了。」
鮑爵仍然一副不言不語的樣子,安妮妲的氣勢不由得又低落了許多,她偷偷地覷了他一眼,然後尷尬地降低了聲音︰「閣下……究竟為什麼……要劍我?」「首先我得恭喜你,安妮妲,你的手段比我想象的還要高明。」公爵冷冷地說。
「有什麼好恭喜的?「安妮妲覺得奇怪。
「你好象不知道似的,那麼還是讓我簡單說明吧!你那熱情的追求者,在你出門的時候,曾經來拜訪過。」
「我不知你在說什麼!」安妮妲回答這話的時候,臉都紅了。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必須向你道賀,」公爵繼續說︰「若就世人的眼光來看,那實在是一樁了不起的婚事,從此你就可以高居上位,更可以好好地照顧你的妹妹,也不用象以前那樣到處張羅奔走了。」
安妮妲兩眼盯著公爵的臉,好久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她囁囁地說︰「你究競……要……告訴我……什麼?」
「我要告訴你,」公爵說,「克洛赫德伯爵下午曾來求婚,我這個監護人,已經替你答應下來!」
有好一會兒,安妮妲覺得心髒已停止了跳動,四肢不能動彈。
然後她未經考慮地猛然站了起來,快步行到窗邊,把目光投向浸浴在陽光下的花園,就這樣近乎昏亂地怔在那里。
「你已達成你偉大的計劃了,」公爵的聲音又在她背後響起,「克洛赫德可是個最佳對象!這一點,喏,我們的堂姐一定能說得比我更明白。」
安妮妲沒有動彈。
她正回憶著;昨晚當克洛赫德伯爵觸著她的時候,她竟惡心得幾乎不顧一切地喊出來。
她記得自己怎樣掙扎後才逃出他的掌握!他那非常有力的手臂只有今她恐懼——他竟不顧她的掙扎,硬是不放她走。
而當她準備上床就寢的時候,她還用肥皂把他所接觸過的肩部、頸部狠狠地擦洗了一番。雖然這樣,當她躺在黑暗里的時候,卻依然忘不掉那種令她惡心的感覺。
她雖曾向公爵怒喊,並且還咬牙切齒地說明她恨他;但是那、種恨,卻還不及對這位克洛赫德伯爵的痛恨。
鮑爵曾經激怒她,她也曾反抗他,但那只是精神上的;而克洛赫德所施諸于她的則完全不同,那是純粹的上的侵犯!當他接近她的時候,她便免不了發抖,就好象被某種邪惡不潔的東西纏上身了。
「我正等著你的答復,安妮妲!」公爵的聲音又逼過來。
安妮妲自窗口轉過身來,望向他。
「求求你!」她的聲音低柔得使他幾乎听不見,「我……
不能……嫁給他。」
房間里突然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公爵才說︰「我有沒有听錯,安妮妲?你是說你不願意嫁給伯爵閣下?」
「我……實在……不能!」她掙扎著想要說清楚,但是聲音卻始終 在她的喉嚨里。
鮑爵站了起來,走向壁爐,然後背向著它站著。
「身為你的監護人,」他說,「我必須指出這件婚事能為你帶來怎樣的利益。」安妮妲想要轉過身去,不要望他,但是他嚴厲地制止了她。
「你必須听我說,安妮妲!餅來,坐下!」
她勉強地遵從了他,慢慢地離開窗邊,定到壁爐邊的長椅坐下。
她坐下後才發現,站在身邊的公爵,看起來更高大、更有權勢。
她知道必須听他的,便把兩手交叉地放在膝前,等著。
「伯爵不只是個非常有錢的人,」公爵停了一會兒才說,「他同時還是個在任何階層都吃得開的角色。在運動方面,他尤其出名,曾贏得全英國最佳騎土獎……。」
他停頓了一下,安妮妲不由奇怪地望了他一眼。
「並且,他真的愛上了你,若就一個女人的觀點來看,這是很重要的;事實上,他對你的美麗動人還詠誦了一大篇很有詩意的贊辭。」
鮑爵又用上了那些刺人的字眼,安妮妲不由得畏縮了一下。
很顯然地,安妮妲暗想,伯爵所詠誦的那一篇贊辭,公爵事實上一個字也不欣賞。
「你不是專程來倫敦找丈夫的嗎?」
安妮妲急得做了一個抗議的手勢,于是沒等她開口,他便叉替她說了下去︰「喔!我明白,你的兩個妹妹才是主角,但是你也早已料到,在那批男人中,自然也會有對你感興趣的。了不起,的確是一舉兩得的妙法!現在你還遲疑什麼?這樣好的成果全都落在你的手中了!」
又是那種聲調,她覺得好象被他用鞭子在身上抽打一樣。
她緊握著兩手,握得幾乎都發白了。她說︰「那沒有……用,這些好處我都明白,也知道這樣我就—可以幫助凱柔和雪倫了,但是我還是不能嫁給他……我真的不能!」
她說到後來,竟淪然欲泣了。
兩人又不再說話;沉默了許久之後,公爵以一種與方才完全不同的語氣問︰「你能不能說個理由?」
「我不……愛他!」
這幾個字一直艱難地卡在她的喉嚨里,但是還是說出來了。
「愛?」公爵怪叫了一聲,露得四壁啷啷回響。
「愛,安妮妲?這可是你第一次提到這樣虛幻的字眼!
我還以為你要的只是一個地位、一個封號和一頂能戴在你漂亮腦袋上的冠冕!」
他說得對,安妮妲不得不承認。
她一直急著幫凱柔和雪倫找丈夫,卻忘記,婚姻不僅是找棟可以往的房子,找個所屬的名分,或在社會圈中取得地位——婚姻還表示必須和一個男人同處。
但是沒有愛情的話,有誰能夠忍受婚後必須朝夕相對的關系呢?她冗自低頭檢討著,沒有理會公爵的表情,然後又听到他問了︰「我希望你能夠對這次觀念的大改變作個解釋。是不是你突然和人戀愛了?」「不……不……當然不是的,」安妮妲很快地辯白,「我只是……知道……這一輩子絕不會……嫁給伯爵,即使世界……只剩他這個男人!」
她說得十分激動,公爵瞧了她一陣,然後十分安詳地說︰「愛情有時是在婚後培養出來的,你才認識他不久。」
「他這人可怕極了,」安妮妲幾乎是嚷著,「他令我……
害怕,我絕不會再讓他……踫我。」
她偷偷望了公爵一眼,發現他整個臉都變了。
「他踫你了?!」他的聲音突然冷峻起來。
「他吻了我的……肩膀……和我的脖子,」安妮妲囁囁地說,「我認為……就要逃不出……他的手掌了。」
鮑爵可以從她的話聲中听出驚怖之情,他聳起的雙眉徐徐地平復下來。然後他干著嗓子又說了︰「你在這方面很有辦法嘛,上次你能掙出力氣從我手中逃出,這次自然也一樣順利羅!」
「那……不同。」
「什麼不同?」
她無法回答他,因為她自己既不明白也說不出口︰為什麼被他強吻的時候,她所感覺到的絕不是驚嚇。
她當時只是被他的大膽驚住了,接著便是一股無明的憤怒——但她自始至終並不覺得被驚嚇;這和伯爵所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同時他的嘴唇也沒有讓她感覺那樣討厭、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