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看到她了,一個看上去有些疲倦的中年婦人正由艙房出來,手上捧著一個碗,她一看到薛登,忙說︰「請稍等一會兒,爵士。」說著,匆匆地消失在門邊,他听到她沖水洗碗的聲響。一會兒,她擦干手回來,臉上掛著笑。
不知何時,薛登發現旁邊簇集了不少女人,望著他指指點點地笑著,看來由于他的英俊外表,加上那迷人風采,所副之處自然成了女性矚目的目標。
「我們的病人情況可好?」薛登問。
「能起來了,爵士,她特別要我代為謝謝你送她的白蘭地。」
「希望那對她的病有點幫助。」
「我發現還沒有什麼東西象白蘭地那麼有效的,」這位女僕說︰「不幸的是這個甲板上很少人喝得起。」
「如果菲弗太太還需要一瓶的話,你告訴我一聲,」薛登說︰「請代我問候她。」」
「她會感到榮幸的,爵士,她常常說起她丈夫有多仰慕你呢!」
「謝謝你,」薛登說︰「你還需不需要什麼東西?」
「不需要什麼了,只祈禱天氣快點好轉,我從沒遇過這麼糟糕的天氣!」
「我猜你每次都會說遇上了不好的天氣。」薛登說。
女僕笑了起來。
「希望你說的沒錯,爵士,人總是健忘的,謝天謝地!」薛登也笑了,轉身準備離去,接著又停了下來。
「哦,順便再問一聲,那三個小孩情形怎麼樣?」說著,他才注意到走道上不知什麼時候人已漸漸散了。
有幾次他來這邊時總看到小孩子跑來跑去,吵著鬧著,听到引擎發出的嘈雜聲響或是看到澎湃波濤,就發出嚇人的尖叫。
「那個小嬰兒倒還好,爵士,」女僕回答︰「另外兩個孩子這兩天都由一位好心的小姐照料,她就象個安琪兒一樣!」
「哪一個好心的小姐?」薛登問。
「我不知道她的名子,」女僕回答;「她是一等艙的客人,每天來這邊帶幾個鐘頭小孩,真是上帝保佑,那些小表頭們,爸爸媽媽暈了船,他們就把到處弄得亂七八糟,吵翻了天!」「他們現在到哪里去了?」薛登好奇地問。
「在二等艙的寫字間,」女僕回答︰「真是不合常情,爵士,這種天氣誰還要寫信呢!」
「可不是?」薛登回答。
這時由一間艙房傳出呼叫女僕的聲音,她匆匆向門口走去。
「我得過去了!爵士!」說著她拿起臉盆趕了過去。
爬上二等艙的甲板,薛登猶疑了一會兒,不知該往哪里走才好,接著他朝寫字間的方向走去。比起一等艙來,二等艙比較少消遣娛樂的地方。
二等艙的大廳中擺的是那種公用的長桌,桌椅的擺設十分擁擠,為的是空間有限。
廳中布置得還不錯,只是沙發和椅子間的空間太小了,在大廳的那一頭,有一間小小的寫字間,除非有人要寫點什麼或玩玩牌不想被打擾,不然平常很少人進去。
薛登橫過大廳向寫字間走去,到了門口,他听到一個顯然是裝成十分粗啞的聲音︰「誰睡在我的床上?」
聲音提高了一點︰「母熊說︰‘誰睡在我的床上了’」
停了一會兒,又用很高的聲調繼續說︰「小熊接著說︰‘誰睡在我的床上?哦,她睡在那里!’」
帶著孩子氣的叫聲,接著是︰「古迪洛克絲跳了起來,很快地跑下樓梯,盡快奔回母親溫暖的懷抱中,覺得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再下來的是一陣帶著興奮口吻的含糊不清的聲音,薛登輕輕打開門,這時他看到房中的情景。
艾珈妮坐在地板上,手上抱著一個中國小孩,那孩子睡著了,圓圓的小臉上,黑色的睫毛象半月形般閉著。
在她周圍的一些孩子,有的盤腿坐著,有的半躺著,雖然衣服穿得不好,卻都十分快活的樣于,即使艾珈妮的故事講完了他們還是一動也不動。
「現在你們還想做些什麼?」薛登听到艾珈妮輕柔的聲音。
「唱拍手歌!」一個小男孩建議。「很好,」艾珈妮說︰「我們就來唱拍手歌,不過杰經睡了,我沒法做樣子告訴你們什麼地方該拍手,這樣好了,我舉起一只手的時候,你們就拍——懂了沒有?」
有的說︰「懂了」,也有的點了點頭。
「好,」艾珈妮說︰「我一舉手,你們就拍!」
薛登看到那些孩子照著她所說的去做,不禁露出了微笑,他靜靜地帶上門。
他不想打擾艾珈妮和那些孩子,這時耳邊響起艾珈妮愉快的歌聲,他知道那是一首民謠——她竟然是用俄文唱的!
這些都是艾珈妮自己的主意,她願意為孩子們忙碌。
在船剛起航的時候,她原以為得經常去伺侯伯母,但由于比斯開灣的風暴使船更為顛簸,伯母很快就躺了下來,醫生成日穿梭探視。
伯母開始吹毛求疵地抱怨,不斷訴說病中的感覺有多難受,醫生就給她吃兩茶匙他稱之為「撫慰糖漿」的藥,使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沉沉昏睡之中。
雙胞胎也暈得相當厲害,兩個人卻只打算躺在鋪位上嘀嘀咕咕地談著話,根本也不想爬起來。
她們都不需要艾珈妮,因此艾珈妮每天除了替她們洗熨睡衣以外,也沒有什麼好做。
暈船的人實在太多了,船上的僕投自然更是忙碌不堪,艾珈妮知道這種情形,立刻表示願幫忙。
「我們不能讓稱做這些事,小姐,」女僕說︰「你是一等艙的客人,再說如果事務長以為我們把事情加到你身上的話,會大為光火的!」
「你不要那麼想,」艾珈妮說︰「我在家里也得做很多事情的。」「還是別做的好,」女僕說︰「做奧瑞斯夏號一等艙的客人有資格享受各種服務。」
「總有什麼事情我能做的吧?」艾珈妮堅持。
女僕有點遲疑。「你有沒有想到什麼事情呢?」
「我不認為該向你提起的,小姐!我知道會給自己找來麻煩——一定會的!」
「我敢向你保證不會有什麼麻煩,」艾珈妮說︰「讓我幫幫你的忙。」
「好吧!就是二等艙里有位中國女人,她人可真是好,我沒想到會有中國人象她那麼好的,但現在她病了,又有個小男孩要照料。」
「我會幫你照顧他的。」在女僕能說些什麼以前,艾珈妮先開了口。「如果那位中國太大每天下午能安靜地睡上一覺,她就會好多了,」女僕說︰「但是,你也知道,一個一歲大的嬰兒會是什麼樣的情形,我一進去那太大就向我要水喝,請求我做這做那的,而小孩就在地上爬著,好可憐!」
「她一個人出外旅行嗎?」艾珈妮問。
「那倒不是,她丈夫和她一塊兒,不過,他就是那種典型的中國男人,從不會服侍太太,只要求太大來服侍他!」
「我也常听人家這麼說,」艾珈妮笑著說︰「我還是去看看那位太太吧!」「我不知道你該不該去?」女僕有點擔心。
最後艾珈妮還是克服了困難,見到那位江太太,出乎意料之外,她竟顯得那麼年輕。
雖然生了病,在艾珈妮眼中看來她竟是少見的美人兒,黑亮的頭發披肩,標致的鵝蛋形臉,柳葉般的眉毛,長長的秀眼,菱形的小嘴,呈現一種動人心弦的美!
杰經是個最可愛的孩子,穿著長長的褲子,小小的緞襖扣子從頸端開過來,艾珈妮覺得他就象個逗人的玩偶似的,就是把他抱在膝蓋上都很難相信他是真的。江太太的英文說得很好,艾珈妮坐在她艙房的地板上,邊和她談著邊逗杰經玩,知道江先生年紀比太太要大得多,是個香港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