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的顏色一點兒也不調和,有一張椅背還弄壞了,他心想,伯父也許就因為這個原因而沒有把它賣給李柏穆爾吧!餐桌上的桌布十分清潔,但卻有好幾處地方都有縫補過的痕跡,餐具也是東拼西湊的,自然也沒有銀盤裝火腿蛋了。
侍候他的何登抱歉地說︰「爵士,很抱歉,每天都只是這幾樣萊,不過下午馬匹就會運來了,馬夫明天就會去選焙我們需要的東西。」
韋恩爵士沒有回答。
早先他來來的岳父就告訴過他,克萊瑞馬廄里的一群馬將運到莊園里來供他使用,直到他有能力自個兒買馬為止。
雖然他可以先向別人借貸,不過自尊心卻不容許他開口。「這正是我喜歡吃的,謝謝你,何登。」他禮貌地說。
「爵士,我有一個感覺,你等侯中的動物隨時都會運到呢。」
韋恩漢爵土詫異地坐直身子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比爾,他是一個樵夫的兒子,幾分鐘前曾到廚房來對我說,村子里有三部大貨車正在詢問往莊園的路該怎麼走。」
「它們來了,何登,真是太好了!」韋恩漢爵士高興地大叫。
他把自己盤中最後一片火腿吃完,然後從桌邊站起來飛快地朝屋前走去。
從屋前他可以望見湖泊盡頭的石橋,石橋的另一端是老橡樹夾道的大馬路,馬路旁則是碧綠如茵的草原。
他等候了幾秒鐘,終于瞧見了四匹運貨馬兒拖著一輛敞蓬馬車,在一個大鐵籠中,他瞥見了他心愛的動物。
「它們來了,何登!」他掩不住心中的興奮嚷道。
當韋恩漢爵士坐在克萊瑞餐廳新娘子的身邊時,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冷漠。
在教堂儀式舉行之後,一大群賀客在他眼中看來,似乎盡是陌生的臉孔和好奇的眼光,不過當他再一搜尋,他發現實際上其中有許多是他的老朋友,只不過在國外多年幾乎都快忘了。他一看到他們,就把自已的痛苦全拋到腦後。他們親切地談到他父親、熱情地和他打招呼。
「真高興你回到艾比來,」幾乎每一個向他致賀的人都這麼說,韋恩漢爵士則以熱情的握手回報他們。
吃結婚早點時,自然早點準備得相當豐盛,韋恩漢爵士意識到自己仍然沒有機會和他的新娘子說一句話。
在教堂里,當她的父親挽著她走上通道時,她的頭上不僅罩著面紗,同時一如他初次見到她時一樣,把頭垂得低低的。
當他握住她的手套上戒指時,雖然外面天氣暖和陽光普照,她的手卻冷得和冰一樣,他的心中不免微微一動。
他自已則覺得熱不可當,因為整個早上他都忙著把動物們趕進籠子里,然後才匆匆忙忙地換了衣服準時趕到教堂里來。
很幸運的,他想,在忙亂中何登居然沒忘記幫他把領結系上,他希望自己看起來不會失去貴族的氣派。
同時,他意識到自己這幾天都在努力作工,他的指甲裂開了,手背上的皮膚也變得粗糙起來,大部分的貴族都會引以為恥呢。不過,他最感安慰的就是,在這次的長程旅行當中,他的印度豹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仍然是活潑異常,甚至連他的母獅貝拉,雖然最近生了只小獅子,也沒有受到特別的騷擾。
它們一看到他,全都高興得手舞足蹈,鸚鵡也從小籠里放了出來。他在小籠子里放了灌木和羊齒植物,讓它看起來有家的氣氛。
養動物的樂趣已經使他忘了橫亙于眼前的難題。
只有當他在婚禮儀式中復述神聖的誓言時,韋恩漢爵士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叛逆之意,因為他是被迫的。
他的叔父,艾敏斯特教堂的主教梅爾,為他們證婚,他似乎知道自己佷子的感受,當他們抵達克萊瑞莊園主持結婚宴時,他悄悄地跟他說︰「我非常以你為榮,艾瓦力,我敢說,假如你父親在世的話,他一定也會以你為榮的。」
艾瓦力听了,忍不住微笑起來,不過,當李柏穆爾站起來提議為新郎新娘干杯時,他的笑容就凍結了。他說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只是詞中充滿自夸,令韋恩漢爵士听了渾身不自在。
這些還只是次要的問題。當眾人望著他轉頭和自己妻子說話的時候,她卻以單音回答他,甚至,連眼皮也沒有抬起過一次。
他心想,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哪?他怎能受得了她加給他的窩囊氣啊?不過,他又自我安慰地想,也許她太年輕太害羞了,也許,當他們單獨在一塊時,事情就好辦了。
自然,他們沒有任何交談的機會。
儀式結束之後,他們花了兩個鐘頭招呼賓客,當然免不了許多贊文縟節和俗套的致辭。
最後,當新郎新娘準備離開克萊瑞田莊返回艾比莊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鐘光景了。
兩家相距雖只有二里遠,但是他們必須經過一些村鎮,韋恩漢爵士驚訝地發現歡迎的儀式簡直盛況空前,完全出乎他的想象之外。
不僅村道兩旁豎立了歡迎的彩牌,一路上更是旗幟招展,同時克萊瑞整個居民都在村道商旁列隊向他們致意。在他們出現的一剎那,綠色的原野上響起了劈劈拍拍的鞭炮聲。
韋恩漢爵士心想,不知他們是否得了他岳父的好處?他覺得這種問題還是不問為妙,他停下馬車,站起身來代表妻子向群眾致意感謝。
群眾給予他們熱烈的歡呼和懇切的祝福。
在群眾紛紛向他們拋擲花瓣和小米之後,他們再度登上等候的馬車朝艾比莊園的大門駛去。他們駛在夾道的林蔭下,韋恩漢爵士望見遠處的大廈燈火通明。打從他回家的那一天開始,每當太陽落山之後,他看到的莊園盡是冷冷清清漆黑一片。而今,似乎每一扇窗戶都洋溢著歡迎的光彩。
他先是嚇了一跳,繼而才想到,當他替嘉莉塔戴上戒指,使她成為他妻子的同一剎那,工人們也搬進莊園整修房舍了。
「不知道里面會不會很吵,」他說︰「你父親已經開始他修復的計劃,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們睡覺的南廂房裝好了隔音設備。」
她沒有回答,只是抬起頭來朝莊園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仍然穿著結婚禮服,雖然頭上的面紗已經掀到戴著鑽石頭飾的發後,不過臉頰兩旁仍然有面紗落下來。
「我不曉得你以前有沒有來過這兒?」韋恩漢爵士繼續說︰「我們家很古老,將來有空我會告訴你一些我的祖先們的歷史故事。」
她似乎震動一下,雖然他希望能听到她的回答,不過直到馬匹在莊園的大門口停住時,她仍然沒有開口。
現在,不僅何登出來迎接他們,還有一群穿著韋家制服的僕人在門口恭候著。韋恩漢爵士心想,這一定又是他的伯父賣給李柏穆爾的杰作。
單是衣服上的盾形紐扣就很有價值,因為其中大部分是喬治一世時代的產品,不過他已經忘了戴著假發穿著制服的僕人看起來有多英挺多神氣了。當然,管家的制服就更特出了。一個僕從打開了馬車的門,韋恩漢爵士跨了出來。
他伸手牽著嘉莉塔,他驚訝地感到她的手指在他手中冰冷地顫抖著。
第一次,他為她感到難過。因為這對她也是相當大的考驗哪!
「歡迎您回來,爵士和夫人!」管家逢迎地說︰「他們要我代表祝福爵士和夫人幸福愉快,百年合好。」
「謝謝各位。」韋恩漢爵士回答,一面私心希望他們不要再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