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蒂拉想從他臂彎中解月兌出來,看來非弄得引人注目不可了。
他硬拉著她沿著甲板走去,過了一扇沉重的大門,門里很溫暖,散發出濃烈的香味;那吹起她的金發、拍打著她的臉頰的大風已被關在門外。
「現在去喝一杯最好的香擯,」範•達•坎普夫先生說,把伯蒂拉引向酒吧間。
「不,謝謝,我不會喝酒,」她說。
「那麼說,這是你該學會喝酒的時候了,」他回答。
伯蒂拉用一種幾乎是掙扎的動作;奮力把她的手臂從範•達•坎普夫先生的手臂中抽出來,趁他還沒來得及阻攔,就匆匆地離他而去。
她走開時似乎听見他在哈哈大笑,等她回到自己的艙房,覺得心在猛跳,嘴唇也發干。
「我真笨……真太笨了,」她警告自己。
遍根結底,這件事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呢?
這個人很普通,只是愛管閑事,可以意料得到,他準是這樣想的︰既然她是獨自旅行,她一定會非常樂意接受他所獻的殷勤。
「我只要不理他就是了,」她想。
但是與此同時,她還有一種不愉快的感覺,她知道真正做起來會是十分困難的。
第三章
「我得回自己的艙里去了。」
羅斯瑪麗•默雷柔聲說,聲音里含著無窮的遺憾。
「這樣做是明智的,」薩耶勛爵同意。
她以絕望的姿勢張開雙臂。
「上帝呀,我多麼很明智呀。我這一輩子總是不得不做個明智的人。」
她轉過身去,把頭靠在他赤果的肩膀上,動情地說︰
「可是我不抱怨,這樣一個插曲補償了一切,甚至彌補了我將要在埃及度過的那種完全使人厭煩的生活。」
薩耶勛爵沒回答,過了一會兒她接著說︰
「要是我能不在亞歷山大港下船,能和你一起去新加坡就好了。」
她的聲音充滿激情,微微有些震顫,她說︰
「答應我,別把我忘掉。我要祈禱上蒼;讓我們將來有一天在什麼地方重逢,一切就象現在這樣美妙。」
「我也會這樣希望的,」薩耶勛爵說。
但他知道自己說的是假話。
這就是他在從多佛到亞歷山大港的途中,在白色峭壁之間享受到的和默雷夫人調情——如果用這個詞恰當的話——的樂趣。
她的紅發給了他所希望的一切︰她是火辣辣的,熱烈的,她和格屈露德小姐一樣具有獨特的表現熱情的方式。
盡避如此,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饜足,他知道她明天在亞歷山大港登岸之後,他將不會有任何遺憾,只會有如釋重負之感。
當她穿上那件透明的長睡衣,沿著甬道偷偷地回她的艙房時,薩耶勛爵沉思地注視著燭,心里納悶,為什麼她是那種讓人很快就會感到厭倦的女人。
毫無疑問,她是美麗的,她的體型很優美,當勉帶著原始的貪婪盡情享受愛的歡樂時,本身就具有一種特殊的魅力。
然而他最初的熱情已變成厭倦,當輪船駛過地中海時,厭倦之意與日俱增,如今飽確實盼望明天快些到來。
他身穿一件織錦緞長袍站著看她,羅斯瑪麗•默雷向他轉過身子,發出啜泣似的聲音。
「我愛你!呀,戴頓,我愛你!」她喊道︰「你把我的心掏走了!我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代替你的男人了。」
她急忙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脖子,抬起嘴唇湊給他,他按照她所期待的那樣吻著她。
「你一定要走了,」當她的身子靠緊他時,他平靜地說,「你要知道‘隔牆有耳’,尤其是在船上!」
羅斯瑪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愛你!我將永遠愛你,」她富于戲劇意味地說,「我們會再見的——對,戴頓,我們會再見的——這個我清楚!」
薩耶朗爵打開艙門,走出去瞧瞧走廊里有沒有人,接著就招呼羅斯瑪麗•默雷離去。
她就這樣走了,當她走過他身邊時還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她那外國香水的味兒似乎把他包住了,她迅速地、悄悄地走了,留下的香味還在空氣中繚繞。
薩耶勛爵關上艙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件事結束了!
這就是另一樁風流韻事的結局,與他以前一切桃色事件的結局一模一樣。
他想,達西•恰靈頓要是知道他這時的感覺一定會哈哈大笑的,無疑他一定會問︰
「你在等什麼?你在找什麼?」
難就難在連他也不知道這問題的答案。
他看見艙里的椅子上留有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是兩小時前羅斯瑪麗•默雷溜進他的艙房時帶來的。
「我知道你願意留下這張相片,好常常惦記我,」她說。
他看到她在相片上的簽名︰「永遠是你的,羅斯瑪麗。」
這是輕率的,一個明智的已婚女子決不會做這種事。
在他的桃色事件中,女人不但把自己的相片作為信物交給他,還有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是寫給他許多熱情洋溢、大膽輕率的情書,外人哪怕只讀到其中的只字片語就足以給他倆定罪。
盡避如此,女人們還是不僅把心和,而且把自己的好名聲都交給了薩耶勛爵。
因此他總是極其謹慎小心,盡可能不讓這些女人因為自己言行不檢點而遭受苦難。
與其說她們自己,倒不如說是他在仔細地保護她們,使她們免遭不必要的閑言碎語之害。
她們全都想大膽地闖到他在倫敦的寓所去,他說服她們不要這樣做,在公共場合相遇時也不要流露出她們對他的戀情,以免弄得盡人皆知。
「該死,她們似乎想要自行戕殺自己的社交生命!」有一次他對達西•恰靈頓說。
他的朋友哈哈大笑。
「只要能把你捆住,」他回答,「她們倒不在乎捆著她們的鎖鏈有多麼沉重。」
可是不知怎地,到目前為止薩耶勛爵成功地避免了公開丟丑;這主要是因為他絕頂聰明。
這並不是說他沒遭到過議論,人們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還是抱有大量的疑問。
可是,要進行證實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薩耶勛爵確信,妒忌的丈夫以及一般公眾都難以拿出具體的證據來證實任何不檢點的行為。
他瞧瞧床旁的大鐘已將近兩點了。
他正想重新上床,卻突然對羅斯瑪麗•默雷留在枕頭上的香味感到厭惡,床上也零亂不堪,床單也皺巴巴的,這一事實使他惱火。
他一時沖動,就月兌下長睡袍,用那種堪使貼身男僕生氣——男僕認為給主人穿衣服是他的責任——的敏捷,穿好了衣服。
他從衣櫃里拿出一件大衣穿上,沒戴帽子就走出他的艙房,來到帶篷的甲板上。
雖然夜已很深,可是從吸煙室里仍傳來響亮的笑聲。
習慣于狂飲的旅客仍坐在吸煙室內長毛絨面料的沙發上,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放著酒。
在船上,有的人好象老不睡覺似的,然而交誼廳里此刻卻空蕩蕩的,只有幾名犯困的服務員在一旁走動,他們注意到薩耶勛爵腳步輕快地在有篷的甲板上走著。
他覺得胸口窒悶,所以爬得更高些,一直上了頂甲板,在風平浪靜時那里是舉行體育比賽的地方;
白天那里經常很嘈雜,男人們擠在那兒做各式各樣的體操,孩子們繞著煙囪、桅桿和上層建築物玩捉迷藏游戲。
一部分帆布天篷這時已經豎立起來,一旦輪船駛入紅海燦爛的陽光下,就可以用它來遮住甲板。
但四分之三的天篷仍向夜色敞開著,薩耶勛爵接頭仰望著星星,臉上感到清明的涼氣。
在比斯開灣時天氣惡劣,不過一進了地中海氣候就變柔潤了,比這個季節的平常氣溫要暖和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