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爺!」眉娜再叫一次,「我帶一個人來醫治您。」
鮑爵的表情並未改變,她繼續說。
「他治愈過您的弟弟,龍納德郡主。在科瓦時,我們都相信他是位具有超然力量的奇人。請您讓他幫助您好嗎?」
等了半天,她以為公爵會開口拒絕,誰知過了不久,他啞啞地說︰
「如果他能……趕走這該死的……疼痛,我就……相信妳告訴我關于……他的事。」
眉娜听他這麼說,頓時松了一口氣,因為她害怕……十分害怕公爵會拒絕厄斯。
她站到一旁,這位瞎子向前走到床前。
眉娜背貼著牆壁,厄斯的孫子和華金則靠門站著。
厄斯直挺挺地站在公爵身旁。眉娜在科瓦時已模清他看病的方式,他一向仔細傾听病人的氣息來判斷受傷的部位。
他一動也不動,全神貫注地站了將近一分鐘。
眉娜摒息等待厄斯的結論,在心中默默祈禱公爵有治愈的希望。
厄斯終于移動了,伸出右手輕輕地滑進公爵的肩膀下。
他的左手拉動被單,眉娜發現,公爵可能為了醫生檢查方便,連睡衣都沒穿,上身躺在床上。
雖然厄斯的動作非常輕柔,公爵依然痛苦地申吟,厄斯這時才開口說話。
「再忍一會兒就好轉了,」他說得很輕緩,「所有的疼痛會逐漸消失。」
說完,把左手放在公爵的胸口上,右手仍然墊在他肩下。眉娜知道,這正是他行使神力的時刻。厄斯一向認為上帝借著他的手心,把這種超然的力量傳送到傷者的體內。
厄斯微仰起頭,聚精會神地凝視上方,好像仰望天堂一樣。
眉娜了解他正祈求上帝,本乎「神愛世人」的慈悲心懷,使這個扭斷筋骨的子民恢復健康。
好久一段時間,臥房里一片寂靜,氣氛肅穆。公爵終于打破寂靜,說︰
「我感到一種奇異的悸動和一股強烈的熱流流竄體內。似乎是由你的雙手傳遞過來的。」
厄斯沒有答話,片刻後,公爵以截然不同的聲音說︰
「疼痛消失了──真的消失了!」
眉娜緊握雙手。
強忍許久的眼淚,剎時盈滿黑亮的眼眶,沈痛的解月兌以及快樂的降臨使她喜極而泣,滿屋的陰霾隨著紛紛滾落的淚珠消失不見。由于自己激動的情緒,她體會得出,自己深愛著公爵。
想起以前那麼強烈地憎恨他,此刻卻認為愛上他,似乎很可笑,但是听到公爵免除痛苦時,自己心中那份狂喜是不容置疑的。
她回想,自從華金告訴她公爵癱瘓的那一刻,她在昏眩悲痛的情感中發現自己早愛上他了。
愛神的腳步悄悄地來到身旁,輕輕撒下愛的種子,種子徐徐地萌芽,一切都在無形中進行,等愛的幼苗逐漸在心田茁壯,她仍然不自覺。
她唯一感受到的是公爵的影子時時刻刻縈繞在她左右,無法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即使她憎恨他的時候,他的形像依然專制地盤據整個心頭,揮之不去。
當他對沙達表現出無限的關懷,甚至為選錯學校而主動向他道歉,使她深深覺得,他就像沙達所說的,能夠承認自己的錯誤,他實在太偉大了。
這種自動認錯的行為,對他們那些高官厚爵的顯貴來說,是很難做到。
或許從那一刻起,她對他的種種看法都逐漸改觀了。
她不再認為他是一個狡詐的惡漢。他俊挺的容貌、高貴的表現,使得她分分秒秒惦記著他,逐日加深對他的愛慕。但當時,她仍不肯承認這個事實。
她親眼看見公爵從馬上跌落下來,心里急遽絞痛的感覺原可使自己體會出自己是愛他的,但極度的震驚使她失去感覺。
愛情的詩篇,彷佛一直無聲無息地譜在心扉。華金所說的診斷報告就像突起的火種,及時點燃易燃的紙張,熊熊的烈火在心中燃燒著,炙熱的溫度使她察覺愛的存在。
「我愛他!」現在,這個念頭不時地在腦中盤旋。「我愛他的一切︰他的威武、他對薇薇的仁慈。薇薇走失時,能體會我焦急心情。」
當厄斯正雙手運功為公爵療傷時,眉娜靜靜依著牆壁,緊張地等待結果。到城堡後這段日子的種種景象歷歷如繪地浮現心中。
好像經過好長好長一段時間,公爵的聲音再次回蕩在寧靜的室內。
「現在,悸動和熱度都消失了。」
厄斯低下頭來,彷佛看得見他一樣,展露出笑容,說︰「爵爺動一動手臂好嗎?」
「我……不能……動……」公爵起初怕痛不敢妄動。
話還沒說完,左手不知不覺就抬了起來,與肩膀同高。
「現在動動右手。」厄斯安祥地說。
鮑爵也照著做。
整個療傷的過程令人不可思議,對他而言不但關系重大,而且意義深遠,他深深感激厄斯,低沈的聲音充滿無限的情感,他說︰
「你治好了我!」
「這是上帝的力量,」厄斯回答他說,「不是我。」
「我該說些什麼?」公爵問。
「只要感謝上帝。他關懷、愛護他的子民,所以允許我這個僕人遵奉祂意旨來幫助他們。」
「我能動了!我不會變成廢人了!」公爵高聲地對自己、對周遭大喊,好像不敢相信那是真事,需求證一番。
他心急地想立刻坐起身來,但是厄斯的手輕輕按住他的肩膀。
「安靜躺著,爵爺,」他說,「今天或明天,您的背部還會微微作痛,所以您先別急,讓上帝的神力慢慢……慢慢地奏效吧!」
厄斯微笑地說完話後,從床前轉過身。眉娜了解他的意思,急忙回他走過來,拉住他的手。
「我該怎麼感謝您呢?」她問道。
「我不需要感謝,」厄斯答道,「因為妳需要我,所以我來這里。」
「小孩子們也希望見見您。」
「那麼,帶我去找他們。」
「看過他們之後,請不要離開。」公爵說道,「我希望你留下來,至少也得等到明天我完全恢復之後再離開。」
「您不會再需要我的,爵爺,」厄斯答道,「我孫子必須帶我上路了。」
「無論你留多久,我希望能有機會好好款待你。」公爵強留他住下。
「我必須繼續我的行程,到北方去。」厄斯緩緩地說,好像旁邊有人指點他一樣。
「那麼,我該如何表達我心中的感激呢?」公爵問。
厄斯沒有回答,移動腳步,走向他的孫子。
眉娜走到公爵床邊。
「他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公爵吩咐她照著做。
「他不會要錢的,」眉娜答道,「但是我會想想我能為他做什麼。」
鮑爵炯亮的雙眼直盯著她,安祥地說︰
「謝謝。」
她怕公爵從她臉上的表情洞穿她的心事,所以急忙轉過臉來,匆匆離開。
她帶著厄斯回到西廂的客廳,沙達一看見他,又驚又喜,高聲問候他。
「厄斯!您來這兒做什麼?」
「厄斯來為公爵療傷。」眉娜解釋。
「如果您昨天來,就可以為我看病!」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呢?沙達少爺。」
厄斯伸手模模沙達青腫的眼楮。
「都快好了,厄斯,」沙達不太舒服地躲著。
「站好,」眉娜命令他,「你知道厄斯會使你更舒服。」
「他刺痛我的眼楮。」沙達不以為然地抱怨。
厄斯並沒有注意他說什麼,只是很專心地把一只手按在青腫的眼楮上,另一只手觸模沙達破裂的嘴唇。
一會兒後,沙達不再不安地躲著他,安靜的站好。
厄斯終于拿開手,沙達說︰
「好妙,厄斯,您真會治病!我的眼楮不痛了!」
老瞎子雙手按住沙達的肩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