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怎麼還可能有人比得上他?怎麼可能還有另外一個人像他一樣震憾她,使她變得活潑輕快,生機盎然?
「這就是愛了!」她對自己說。
然而,這分愛是這麼的遙不可及,自己卻又故意地自行退避。她的眼淚又上來了。
起初淚水只凝聚在眼眶里,然後慢慢流下雙頰,最後山崩水瀉,她哭倒在床上,直至枕巾透濕。
下半夜,她又折磨自己,痛苦不堪地想,伯爵很快就會把她忘得乾乾淨淨。
他有過那麼多漂亮的女人,她們一定巴不得去安撫他。像漂亮的賽朵兒夫人,還有她妒忌的普萊渥斯夫人。
很顯然的,幾個禮拜之後,甚至更快一點,他就會將那個一度騷擾過他的幽靈拋諸腦後了。
「可是我永遠也不會忘掉!」黛梅莎哽咽地想著,「我是一個墜入愛河的幽靈,悶遠不能翻身了!」
她一直哭泣著,什麼時候睡著了也不曉得。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雖然伯爵無法見到她︰至少,她能偶爾瞧他一兩眼!
「如果你問我,」嬤嬤早上端早餐來的時候說,「我要說五天的比賽任誰都受不了!你看起來像虛月兌了一樣。還有杰瑞主人,他為火鳥緊張,居然在早餐時喝起白蘭地來了!我不曉得你母親听了會怎麼說。我真不曉得!」
她沒等黛梅莎回答就匆匆下樓到她最疼愛的杰瑞那兒。黛梅莎為了不讓她察覺,早把淚痕拭淨。
不管她對伯爵的感受如何,她仍無法不替火鳥緊張。
畢竟,火鳥是亞伯特和她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每天清晨,不管刮風下雨,他們都帶著它到場上一圈一圈的跑。還要經常傷腦筋沒有足夠的錢使它得到適當的營養。
「如果它贏了,獎金和獎杯都是杰瑞的。」黛梅莎有一次對亞伯特說,「可是,榮譽卻屬于我們!所有辛苦的工作都是我們做的。」
「這倒是真的,黛梅莎小姐!」亞伯特同答,「我可不敢說杰瑞主人會知道你是如何把這小子拉撥到顛峰狀態的!」
「你真的認為它現在處于顛峰狀態嗎?」比賽的前一星期,黛梅莎問亞伯特。
「就算不是,也不是你或我的錯,黛梅莎小姐!」亞伯特回答,「不過你別為它耽心。運氣好的話,它會贏的。」
黛梅莎記住了他的話,內心感到很安慰。坐上小馬車,和嬤嬤出發到賽馬場去。
今天亞伯特要和火鳥在一起,她們的馬車就由馬房里雇的一個男孩子駕駛。他有些遲鈍,所以比其他的男孩便宜些。
「我實在不願意把你們交給這個小男孩!黛梅莎小姐。」星期五晚上他們回來時亞伯特跟她們說。
「他不錯啦!」黛梅莎說,「他會好好地駕車的。明天你要和火鳥在一起,有好多事要忙,別費神來耽心我們!」
「你一定要叫他守著小馬車,別在人群里隨便亂逛!」嬤嬤尖刻的說,「只要他一走開,一定會把我們忘得乾乾淨淨,我們只有自己駕車同來。」
「我會好好叮嚀他注意的!」亞伯特保證。那小男孩確實就整天都守著小馬車。
她十分確定伯爵會找她,也就不堅持在開賽前到上鞍處看火鳥。這使嬤嬤覺得十分詫異。
「我還以為你一定會去告訴杰姆所有該注意的事項呢!」她說。
「杰姆是個好騎師,而且,現在要說也嫌遲了。」黛梅莎同答。
雖然口中這麼說,心里卻知道自己每一根神經都渴望能到上鞍處去,不是去看杰姆或火鳥,而是去看伯爵。
他曉得他的馬嬴得了第一大獎,他一定高興極了。她也很確定他一定會看火鳥出賽,也許還會祝杰瑞好運。
這是第一次呢!杰瑞的名字被列在賽單上「馬主」一欄。她真想到他的身旁去,和他一起分享興奮和榮耀。
「火鳥要是贏了,他一定會覺得很光彩!」她想。
可是,萬一火鳥輸了,杰瑞就得面對一大堆輸掉的賭金帳單,而他根本沒有錢去償付!黛梅莎想到這里,心如刀割,憂急如焚。
然後,她記起伯爵付的房租,一千金幣。
他們可以有千百種方法來使用,可以花在蘭莊上。不過黛梅莎相信,杰瑞會在倫敦毫不經意地把這筆錢揮霍殆盡。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嬤嬤听到了,說︰「這會兒你也不用為那馬兒操心啦,黛梅莎小姐!她注定會贏就是會贏。如果它輸了,你也沒法兒啊!」
她的話使黛梅莎擠出一絲微笑︰「你總是那麼能使人寬心,嬤嬤!」她說。
她嘴里說著心里想著,將來,她還需要嬤嬤所有的撫慰來平靜她的心呵!
她看到伯爵在皇室包廂前面的圍場里走來走去。看到他穿過人群,走向上鞍處。
她用盡了有生以來最大的力量,克制自己沖到他身旁的渴望。她看到他在和亞伯特說話。
她站在小馬車上,熱淚盈眶,肝腸寸斷。伯爵拍撫火鳥的頸項,向杰姆說些鼓勵的話。
然後,她坐下來,怕伯爵看到她,被她的渴望吸引過來。直到比賽開始,她都沒有再向上鞍處望一眼。
火鳥沒能拿到冠軍,很令人失望。巴德跑得比預期的好得多。至少,黛梅莎想,杰瑞應該不覺得丟臉才是,他的馬第一次參加比賽,就能有這麼好的表現。
嬤嬤比黛梅莎還要得意。
「我想你要說,黛梅莎小姐,你那麼辛苦地訓練它,實在沒有白費!嘖嘖!想想你大寒天的清晨帶它出去,凍得跟冰棍兒一樣,下雨天又被淋得像只濕耗子,總算值得了。」
「是啊!真的值得!」黛梅莎同意,「杰瑞一定會高興的。」
她看嬤嬤的雙眼高興得發光,又加上︰「他這次如果押了伯爵大人的馬和火鳥,至少已賺上一筆了。」
「我老是跟他說他根本連賭都不應該去賭!」嬤嬤說。
可是她聲調里卻沒有往常責備的口氣。
第三場比賽後,嬤嬤說是回去的時候了。黛梅莎抬眼找尋伯爵。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她要看他最後一眼。
她知道,嬤嬤跟她說的,他的客人里有兩個不會再回蘭莊。
他們兩人都給了嬤嬤很豐厚的小費。黛梅莎曉得,等到阿斯考特結束,這個地方又回復到以往的安靜空曠。這些賺來的錢可以用來購買食物。
黛梅莎搜尋著皇室包廂和前面的小小圍場,想找出那個修長英俊的身影?她每次看到都會心跳加速的俊美身影。
小馬夫很吃力的將馬車從四列馬車、篷車隊里駛出來。他們在蓬子、賭灘里逡行穿出。
來到大路上,一路很擠,不過比起會後要好得多。等最後一場比賽結束,所有的馬車、篷車、拖車都會同時擁到通往倫敦和溫莎堡的路上,擠成一堆。
天氣十分熱。嬤嬤說︰「我一回到家,一定先來一杯香噴噴的紅茶!還有你,乖寶貝,喝一杯檸檬汁吧!」
「哦!當然,那一定會涼快多了。」黛梅莎回答。
「我要在里頭放一些冰塊,」嬤嬤說,「大師傅今天叫人送來一大塊冰來冰鎮大人的香檳。在蘭莊可不常有這個機會喲!」
黛梅莎根本沒有在听。
她正在想像伯爵站在起居室的情景,也許是最後一次了。記起她第一次從眼洞里看見他時,覺得他是多麼英俊!
她那時候就愛上他了,只是當時並未察覺。
她好不容易用平常的語調說︰「大人他…今天…下午…走嗎?」
她沒有听到答案。就在這時,拉著拖車的馬從路邊轉角冒出來,馬上就要憧到小馬車了。小馬夫手足無措地想把馬車靠向左邊。黛梅莎知道,一定要發生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