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爵夫人對他的贊美微笑了,但眼楮仍滿含企盼地望著她俊挺的兒子。
「我希望你快樂。」
「我很快樂啊,媽媽。我的生活既充實又多彩多姿,我簡直難以形容。我不需要找個女人來照顧我。」
侯爵笑了起來,然後又接著說︰「達格岱爾象母雞帶小雞一樣,整天盯在我身邊喋喋不休;您一手訓練出來的僕人,把一切事情都處理得服服貼貼,要是多了個女人,反而會把我的生活步調弄亂了。」
老侯爵夫人擺擺手。
「契爾敦,你只是在找借口,其實你自己心里明白,你遲早要有個子嗣來繼承你的。」
侯爵沒有答話,她又柔聲說︰「在我死之前,我要親手抱抱你的兒子。」
「那我還可以自由好幾年呢!」侯爵說。「媽媽,您現在這個樣子,離死還早得很,您放心吧︰」
「我不希望變得象可憐的國王那樣。」老侯爵夫人認真地說,她想起了此行的主要目的。
「不可能的!」侯爵很肯定地說。「您不用再替我擔心了,媽媽,免得讓您美麗的臉上生出皺紋。」
「我比來的時候放心多了。」他母親坦白地說。
「您實在不必為別人那些無聊的閑言閑語操那麼多的心。」侯爵嚴肅地說。
老侯爵夫人雖然住在鄉間,終日深居簡出,但是社交界的大小事情一點也逃不過她的耳目。任何有關俟爵的羅曼史,她更是立刻就會得到消。
侯爵只知道她一直和許多老朋友保持聯絡,其中也包括皇後在內,但是卻想不出她這些消息是從哪里來的。
他想,他和艾默芬雖然只是暗中來往,卻傳到了他母親的耳朵里,那麼,在格羅斯特州的喬治•哈洛爵士,說不定也听到風聲了。
「我得立刻跟她斷絕往來,」侯爵暗暗下定決心,他知道這不是什麼難事。
他站起身來。
「媽媽,」他說,「我中午和兩位議員有約,要商討一項特別法案,沒辦法陪您用午餐了。今天晚上,我們再一起進餐,到時候,我們要痛痛快快的聊一聊。」
「那一定很棒!」老侯爵夫人笑著說。「而且,坦白說,我現在寧願上床睡一覺。這一趟旅程,路還算平穩,你送我的那輛馬車也很舒服,可是也夠累人的了。」
「那您就睡一覺吧,媽媽,」侯爵說。「您好好睡個美容覺,晚上,我等著看您神采煥發的樣子。」
他彎下腰去吻他的母親。在踫觸到她平滑柔軟的面頰時,他覺得自己仿佛在親吻著誘人的花瓣。
他知道,他對她的愛,超過對其他他認識的任何女人的感情。
他下樓的時侯,達格岱爾先生正站在大廳里等他。
「我母親永遠那麼美,而且消息總是那麼靈通!」他說。
他的財務總管笑了。
「夫人在各方面永遠都跟得上時代。她不斷地給我帶來驚訝和意外!」
「我也一樣!」侯爵說。「請你吩咐廚師,叫他們準備夫人愛吃的菜,還有最好的香檳。今晚我們要一道用晚餐。」
「大人,我已經吩咐過了。」
「我想也是,你一向都考慮得很周到的。」侯爵幽默地說。
他向門口走去,達格岱爾先生跟在他身後。
「大人,如果您能夠在四點鐘左右回來,我想和您談談關于城堡那兒正在蓋的農舍的問題。那個工程好象超出預算很多。」
「等我回來以後,我們再討論這個問題。」侯爵急忙說,一面加快腳步,走向停在門口的馬車。
他知道,他的財務總管只要一談到預算問題,就會變得滔滔不絕,而他此刻正急著趕去參加他的午餐會。
午餐會比他想象中更精彩。因為和他約好的那兩位議員,又邀請了另一位極端反對那項法案的議員。于是他們就在餐會上展開了熱烈的辯論,彼此舌劍唇槍,你來我往。
回家的路上,侯爵的心情仍然非常興奮。他發現時間已經比他和達格岱爾先生約定的晚了半個鐘頭,不過他想,此刻離他下一個約會的時間還很久,用來討論新農舍的問題,應該綽綽有余了。
他一進屋子,把帽子和手套交給僕人,就徑自走進書房。
「告訴達格岱爾先生,我在這里。」他對管事說。
房間里非常涼爽,窗戶敞開著,窗外的花園中,是一片亮麗的陽光。
侯爵靜靜地站在窗前,望著井然有序的花床,以及經過細心照料的草坪,想起了奧斯明頓城堡的花園,每年此時,那兒的花草總是一片燦然,美得讓人目眩。
那一大片花園一直延伸到湖畔,湖里有成群的黑、白天.鵝,在銀波蕩漾的水面上悠悠然地游著。更遠處,那一望無際的森林里,許多馴良的梅花鹿,正在老橡樹濃密的樹蔭下休憩。
「夏天的鄉間既美好又涼爽,為什麼大家要在這時候跑到倫敦來過什麼社交季?」他想。
他听到門開了,以為進來的是達格岱爾先生,他正想把心里這個疑問提出來,卻听到管事的聲音說︰「大人,愛莉西亞•明頓小姐要見您!」
侯爵轉過身來。
愛莉西亞就站在門邊。他一眼就看出,她和初次來見他的時候一樣,仍是那麼憂慮、那麼緊張。
第一次見她到現在,已經三個星期了。據達格岱爾先生告訴他,她們在梅菲爾區租下了一棟小房子,租金比愛莉西亞的預算還低了很多,而且費得史東夫人也答應做她們的監護人了。
時間隔了這麼久,侯爵幾乎已經忘了她們的存在,但是,此刻,愛莉西亞又出現在他面前,她的年輕、純真,再度使他受到很大的震撼。
「我很……抱歉……來……打擾你。」她猶豫地說。
「你沒有打擾我,」侯爵答道。「我很高興見到你。我想,一切應該都很順利吧!」
愛莉西亞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你到這兒來,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我……我想請你……幫忙。」
「又要幫忙?」侯爵問道,嘴角牽動著。
她的座位和上次一樣,面對著太陽;他看得出,她非常的緊張。
她仍然把背挺得筆直,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頭的裙褶上。那條長裙的式樣很簡單,侯爵猜想可能是她自已做的。
她還是戴著上次那頂帽子,不過,這次換了一條絲帶。
他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聲調說︰「我在等你說話。」
「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侯爵笑了。
「那就從開始的地方說起吧。」
「你……你對我們太好……太好了,我非常、非常感激。」
「這些話,你上次臨走的時候就說過了。」
「這是真心話,」她說,「所以我覺得……自己不應該……再來……麻煩你。」
「不過你既然來了,那麼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對我……很重要。」
「是什麼事?」侯爵問。
她望著他。他覺得她那雙灰色的大眼楮,比她的言詞更善于表達感情。
有某件事嚇住了她,使她不安到極點,不得不來向他求援。
「告訴我,是什麼事?愛莉西亞!」他說。
「能不能……請你去……拜托……摩太爾•威格夫爵士……請他不要……再來……找我?」
「摩太爾•威格夫爵士?」
棒了幾秒鐘,侯爵才想趄那個庸俗的中年男人,也記起他在賽馬場上總喜歡高聲喧嘩,很惹人討厭。
侯爵從來沒有在任何私人宴會上見過他,也從來不打算和他認識。
「摩太爾爵士跟你有什麼關系?」他問。
「我……我一直想請他走……可是他就是不肯……離開。他不斷地到我們的住處去,我知道你會覺得我……很幼稚……可是我……真的……被他……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