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拿破侖的大軍橫掃歐陸,才迫使這件事有了轉機。
二月十一日,樞密顧問抵達卡爾頓宮,主持宣誓典禮,王子終于成了攝政王。
宣誓典禮的場面非常動人。儀式結束之後,樞密顧問全都跑在攝政王面前,吻他的手。
「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了。」那時,侯爵的心里這樣想著。
他記得,過去,國王經常使他的長子受挫,不讓他實際參與任何事情,只希望他做個「快樂王子」。
遍途,侯爵記起自己中午在保皇黨俱樂部還有個約會。
不過,他早上收到一封從鄉間寄來的信,說他的母親——老侯爵夫人——動身到倫敦來了。想到她從瑟瑞州這樣長途跋涉到倫敦,使他太感意外。他猜想,她這麼做,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馬車駛回奧斯明頓府。他從車上下來,向管家問道︰「夫人到了沒有?」
「夫人半小時以前就到了,現在正在樓上房間里休息。」
這棟大宅子里的一翼,是為老侯爵夫人特別準備的,但是幾年來卻一直空在那里,因為她好久不到倫敦來了。
都市里的嘈雜、擁擠,使她覺得很不自在。她喜歡住在寧靜。冶人的鄉間。而且,那兒的鄰居都非常殷勤好客,她一點也不覺得寂寞。
聖誕節的時候,侯爵去看望她,覺得她似乎有點虛弱,因此心里一直很擔心。此刻看到她經過長途旅行,精神仍然顯得很好,不禁松了一口氣。
老侯爵夫人年輕的時候是個大美人,結婚以後,更成了每一位人像畫家爭取的作畫目標;她那種優雅動人的韻致,一點也沒有因歲月飛逝而消減。
她的頭發全白了,但是身材優和當年候爵的父親愛上她時一樣縴巧。
雖然他們夫婦的年齡相差十二歲,但婚姻卻非常美滿,唯一的遺憾,就是他們只有侯爵這麼一個孩子。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從候爵一生下來,他們就對他百般寵愛。
這時候,母親抬起頭來,看到了他。
「契爾敦,我的孩子。」她說著,一面伸出雙臂。
侯爵吻了她的手,然後又彎腰吻她的面頰。
「您突然到這兒來,我真是太意外了,媽媽。」
「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很意外的。」
「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我怎麼會有這份榮幸的呢?本來我還打算,等社交季過了以後去看您。」
「我原先先盤算著你那時候會去,」老侯爵夫人答道。「可是皇後寫信給我,信里的口氣顯得很絕望,所以我要來看看她。」
「我千方百計都請不動您,皇後一封信就把您給請來了。」侯爵打趣說。
「我不喜歡這樣長途跋涉,太累人了,」老侯爵夫人答道,「可是我覺得自己應該來探望皇後。孩子,當別人有困難的時候,我們除了盡力幫助他、安慰他之外,還能干什麼.呢?」
她停了一下,然後低聲說︰「我很震驚,听說因為國王陛下神智不清,他們已經給他穿上壽衣了。我覺得這實在是太不敬了,難道除此之外,他們就想不出其他的方法來控制他的病嗎?」
「我也覺得這個法子不好。」侯爵同意道。
「難怪皇後會這麼絕望。」老侯爵夫人用她那溫柔的聲音說。
「您打算住在溫莎宮里陪她?」侯爵問。
「我想,我沒有辦法長時間承受那里緊張而沉痛的氣氛,」他母親答道,「而且,孩子,我相信對你那些駿馬來說,來回接送我是很輕松的一件事。」
侯爵大笑。
「媽媽,您真是個十足的外交家,永遠記得留一手。不過,當然,您這麼做是對的,要您二十四小時待在那種悲痛、消沉的環境里,那真是一種折磨。」
「不過,我真的很為皇後難過。」老侯爵夫人說。
侯爵很了解她母親的心情,因為這麼多年來,她和皇後一直是好朋友。
他坐下來說︰「皇後的不幸倒給我帶來了意外的收獲。我真高興您能到這兒來。」
「我也很高興看到你,孩子,」老侯爵夫人答道。「你的氣色很好,而且很英俊,就和你父親當年一樣。」
侯爵微笑著說︰「媽媽,我倒覺得,您比以前更美。您一到倫敦來,全倫敦的美女都黯然失色了。」
「包括哈洛夫人?」老侯爵夫人神秘地看了兒子一眼,問道。
「您雖然住在鄉間,消息卻蠻靈通的嘛!」侯爵玩笑似的說。
「她是不是很動人?」
「不,媽媽,她沒有您這麼美,而且也不及您有韻致。」
老侯爵夫人嘆了一口氣。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本來還有點緊張。」
「緊張什麼?」侯爵問道。
他母親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說︰「好孩子,我一直擔心,怕你被某個有陰謀的女人給拴住。因為你本身的條件很優越,而且做你妻子的女人,還可以分享你的頭餃和財產。」
「我的妻子!」侯爵叫了起來。「天啊,媽媽,您根本不用操這個心,我不打算娶任何人——尤其是艾默芬•哈洛!」
「那麼你要小心一點。」老侯爵夫人勸道。
侯爵警覺地望著她。
「您究竟想說什麼?媽媽,請您坦白告訴我。您知道我喜歡別人對我坦白,尤其是您。」
「我听說,」老侯爵夫人壓低聲音說,「哈洛夫人打算讓你娶她。」
「如果她真有這種打算,那她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愚蠢,」侯爵叫著。「她是個有夫之婦啊!」
「她可以離婚啊!」老侯爵夫人說。「最近離婚的例子越來越多,弄得我心神不寧。」
她修長的雙手突然緊握在一起。
「契爾敦,你要答應我,千萬不要卷入這種糾紛里,也千萬不要讓我們的家庭發生這樣的丑事。我受不了!」
侯爵握住了他母親的手。
「媽媽,您听我說,我發誓絕不會為種事情破壞家庭的聲望,或者毀掉我個人的名譽。但如果為了艾默芬•哈洛,讓您這麼憂慮,那我現在就向您保證,我絕對不再跟她見面。」
「她在你心目中,真的不算什麼?」
「說實話,媽媽,我最近對她有點膩了。」
「那我就完全放心了,」老侯爵夫人說。「或許傳言有點過于夸大、渲染,不過據說她是個很堅決的女人。」
「太堅決的女人,只會讓我退避三舍,」侯爵說。「我剛剛還在听攝政王向我吹噓,說赫特福夫人如何、如何的好,但是我只覺得,象那樣的人,別人都會躲得她遠遠的!」
「赫特福夫人!」老侯爵夫人激動得叫了起來。「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她的所做所為簡直讓人厭煩。我真不懂,怎麼會有男人肯讓自己的妻子表現得那麼受人非議。」
侯爵也有同樣的想法。
不過,赫特福爵士本身是個肯犧牲奉獻的保皇黨員,性格開朗,自在悠閑,而且也是個頗為成功的政治家。
他猜想︰或許赫特福爵士和他的兒子雅茂斯爵士,想借著攝政王迷戀赫特福夫人的機會,對他產生政黨的影響。
老侯爵夫人仍在自顧自地想著她的心事。
「孩子,」她說,「如果你能娶到一個你真心愛她的好女孩,我真是再高興也沒有了。」
「恐怕要讓您失望了,媽媽,」侯爵答道,「我覺得這不太可能。第一,我幾乎沒有踫到過真正的‘好女孩’,第二,我似乎很難愛上任何一個女孩。」
「為什麼呢?」他母親問道。「你看,我和你父親是那麼真心相愛。」
「我知道,媽媽,而且我的童年並不缺乏愛,更沒有受過什麼挫折。我想,也許是因為您在我心目中,樹立了一個太高的標準!我總想找一個象您的女人做我的妻子,但卻發現除您以外,世間再沒有這麼完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