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希望如此,」伯爵真誠地說,接著又補充︰「如果事情真的惡化到不可收拾了,你大可一走了之。我會寫信給你,告訴你愛爾蘭的種種。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在一起的。」
羅琳達又一次覺得他言不由衷,但她沒有點破。
「我會記得的,爸爸,」她大聲說,親吻他的面頰。
他把她緊緊摟住,過會兒放開她,環視這間寢室︰「至少你不用再擔憂下頓飯的著落了!」
「你也不用!」羅琳達反駁他。「小心點,爸爸,下回你再拿鱉十可沒有印度來的暴發戶幫你下注了!」
她用的賭博術語惹得爸爸笑起來。然後他走了,突然她覺得自己十分孤獨無助——盡避她心中很不願意自己有這種感覺。
她試著告訴自己,這間房子太大了,才讓人感到孤單,可是她知道這只是她擔憂的理由之一。
真正的原因是她必須獨力抗拒她先生加諸她的壓力與企圖。
佃農們在大谷倉舉行的酒宴漸入高潮。
當羅琳達和她丈夫抵達時,有好幾大桶啤酒和燻人欲醉的康威爾隻果酒見底了。
大家都站起來——有幾個顯然都站不穩了——向新婚夫婦歡呼。他倆被代理人引導到屋尾兩張皇座似的椅子上。
幾個佃農代表分別致詞後,德斯坦•海爾起身致謝。
這回他表現得十分風趣,引起陣陣哄堂大笑,更叫人興奮的是,他宣布為了慶祝這樁婚事,半年之內一律免收地租。
瘋狂的吼笑幾乎掀掉了屋頂。
他們繞場一周,分別與來賓握手致意,羅琳達發覺他在大家心目中不僅是個地主,更是非常重要的精神領導——在他所統轄的領域里——相形之下,她顯得無足輕重。
熬女們都祝福她美滿幸福,有些人羞怯地塞給她幾朵白色石南花和一些小貝殼,這在當地是代表繁衍子孫的符咒。羅琳達感到十分不舒服。
然後他們走到屋外,觀賞煙火。無數煙火呼嘯著沖上夜色初襲的蒼穹,到處奔放著金色與銀色的火焰,樹叢昏暗的輪廓都被照亮了。
當德斯坦•海爾終于提議他們可以先回去休息時,羅琳達確實已十分疲倦了。她謝天謝地的跟著走進一間她從未達過的接待室。
這是個很漂亮的房間,但是她太疲倦了,無心欣賞懸掛壁上的名畫與手工精美的家具;她抬頭看看掛鐘,時間指著十點半。
以倫敦的標準來看,現在還不算晚,但是她從中午開始就馬不停蹄地忙到現在。
「來杯酒?」德斯坦•海爾建議。
「不用了,謝謝。」
「我可以說,你在這一連串的活動中表現十分出色。」
羅琳達十分詫異他居然會稱贊她。
今天她一直以為他對她的言行舉止都在暗中非議。
「明天我會帶你去看一大堆送來的結婚禮物,」他繼續說︰「我覺得沒有必要把它們展示出來。我的秘書把它們放在一間小客廳里,等我們去拆封。」
「我想沒有一件是送我的吧?」
他沒有回答。停了一會兒,她問︰「你有沒有在官方報紙登我們的結婚啟事?」
「沒有。」
她揚起眉毛。
「為什麼?」
「我想他們會覺得奇怪,你一離開倫敦就結婚了。最可能的理出只有一個。」
「你是說,因為你很有錢?」
「沒錯!」’「你很難向別人解釋娶我的原因。說明你要的只是我的領地和貴族頭餃,會讓你難以啟齒,對不對?」
羅琳達的語氣頗不友善,但她丈夫淡然處之。
「我想你也該休息了,」他提議。
她感到憤怒,因為這是他第二次提起了。
她站起身子。
「我確實支撐不住了,」她說︰「跟這麼多人握手實在累壞人。」
他們一起走到樓梯口,一名僕人垂侍一旁。
羅琳達本想用冰冷的語氣跟他道晚安,讓他明白她在第二天早上之前並不想再看到他,可是她又怕這樣做會激使他采取包激烈的的行動——她一直希望避免的行動。
她慢慢走上樓,沒有再往後看。
她不曉得他是否在背後瞧著她,也沒敢回頭。
當她進入臥房時,看到幾名女僕正在候命,她覺得心跳急促,幾乎窒息。
直到她只剩下一個人時,她真的害怕極了。
僅僅想到德斯坦會踫她,就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驚恐,更別提夫妻間的事了。
她恨他,她認為,被他觸模會比牧師形容的地獄還要糟糕。
「我討厭他!」她告訴自己。
女僕都走了,她跑到門口想鎖上房門,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楮。
這門鎖居然沒有鑰匙。
她做夢都沒想到這麼一個雕花鍍金的門鎖居然會沒有鑰匙。
她打開門,看看鑰匙是否插在外面,說不定這間房子在沒人時是從外鎖上的,但是門外依然沒有鑰匙。
她跑到連著小客廳的傳達室找了一下,也沒看到鑰匙,這下她愣住了,一股悚然的感覺象電流般傳布全身。
她經過一番努力才打消了這種感覺。她知道她拚著最後一口氣也不能讓他得逞,只要她還有知覺,她只能做他名義上的太太,絕不能讓他有任何進一步的行動。
她轉身跑進房里,拉開嵌在牆里的抽屜。
她在離家之前,特地把一只手槍放在行李箱中。在堆放著手套與手帕的抽屜中,她終于找到了。這把手槍她一向隨身攜帶,以防阻搶劫犯或攔路賊的襲擊。
手槍放在一個小盒子里,旁邊擺了一些子彈,她把子彈填上槍膛,握著冰冷的槍身,心里稍稍篤定了些。
「我不會射殺他的,」她告訴自己。「我只是拿槍對著他,這樣至少可以防止他做一些令人厭惡的事。」
羅琳達是個好槍手。
羅琳達知道她父親多麼遺憾她不是個男孩,所以她從小就刻意去學習並精通了許多男孩子的玩意兒。
她在大到可以騎馬時,就采用男人的跨姿;她射擊飛鳥的準確率幾乎可以跟任何好手一較高下;她還常拿著左輪槍,對著固定靶練習,直到發發命中紅心為止。
在她十歲離開康威爾前,她已可以跟馬童作跨欄比賽——跨越專為正式比賽設置的高欄。
她跟大人騎著同樣的馬,甚至她在小小年紀就展露了馴馬的工夫,手法技巧都很令人激賞。有一個老馬夫對她說過︰「你簡直是天生的騎師,我的小姐,那不是教得會的。」
羅琳達搬了張椅子,面對房門坐著,手上緊握著手槍。
當初在老家,女佣曾把一件她從倫敦買回的透明花邊睡袍放進衣物箱里,準備帶過來穿,可是她把這件睡衣丟在一邊,換上一件式樣保守的絲織家居長袍,這樣穿起來比較暖和些。
羅琳達把腰帶系緊,她希望她的美貌不會令她丈夫昏了頭,事實上她見過太多男人的惡形惡狀了。
羅琳達一直不斷地拒絕那些熱忱的追求者,從來就沒有一個人擁抱過她幾秒鐘,而且她從來就沒被吻過。
僅僅想到這一點,就令她既惡心又憤怒,更別說進一步的行動了。她想如果真發生這種事,她真的會一頭撞死。
「我會駕馭德斯坦,就象我駕駐別人一樣,」羅琳達告訴自己。
她突然不可思議地想起那天在海邊緊緊挾住她的人。
這兩個禮拜來,她忙得昏頭轉向,幾乎忘了這段羞辱的往事——那人捂住她的嘴,一把將她提起來。
「他是從後面偷襲的,」她原諒自己。「德斯坦將面對著我。」
她一直盯著房門,上了膛的手槍就放在她右側,伸手可及。
當他進來時,她可以迅速拿起槍來對著他,她希望她能控制住整個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