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夢樓的品香都說了,如果我是真的關心郝無敵,就不要再去找他。是呀!他身邊有京城第一花魁陪伴,又有好多他的忠實女客關心他,我又何必雞婆去看他?」
又聞嘆息聲,邵盈月再寫下字句,「既然如此,妳已經賠償了郝無敵掉在河里的錢,也去照顧過他,他就和妳沒關系了,妳何須煩?」
「我何須煩?我不知道……」邵如星蹙眉盯著紙上秀逸的字跡,倏地抬頭望進眼前安詳微笑的一雙明眸,「月姊姊,妳明白男人嗎?」
這一個唐突的問題問倒了鮮少踏出月之閣的邵盈月。
邵如星看姊姊搖頭苦笑,不禁又嘆一口氣,「我也不明白啊!看我們的爹爹,他是率領千萬兵馬,好不威風的大將軍;武哥哥生得英姿煥發,是殿前司的指揮將官!深受皇上重用。可也有男人只是一般平民百姓,長相模樣談不上出類拔萃,性格還內向得緊!可是,這樣的人也有值得人欣賞的本領喔!他在他懂得的領域里可是自信瀟灑。」她以手托腮,腦袋里忘不掉郝無敵為人上妝的帥氣模樣。
「妳說的這個平民百姓是郝無敵?」
「是啊!」邵如星瞧一眼姊姊寫下的,「郝無敵這個人真的很有意思,每次他都不敢看我,同我講話還會結結巴巴的,可他生病的時候就,就……」她想起那大膽握住她的滾燙手掌,竟然不好意思再說下去而改講別的。「對了,月姊姊,我跟妳說,郝無敵不單只賣胭脂水粉,他還會替人化妝,他幫品香做的造型可好看了,妳說一個男人竟然這麼懂女人的玩竟兒……是不是很怪、很有意思?」
听小妹妹輕快的語調,邵盈月不由得提筆寫道︰「听妳說的,妳很喜歡郝無敵?」
「喜歡」這斗大的二字落入邵如星的眼里,立刻引起她面紅怪叫,「哪有?我沒喜歡他!我只覺得他這個人挺有意思,就這樣而已。」
是嗎?邵盈月微笑著,她的小妹妹簡直欲蓋彌彰。
陡地,她腦海卻憶起曾經閃過的妹妹或是郝無敵將會有危險的靈感……
「月姊姊?」邵如星困惑著邵盈月為何忽然收起笑容。
「三小姐!」
庭院突起的喊聲打斷邵如星與邵盈月的交談,兩人不由得看向書房之外。
一路奔進房內的小蓮忙把手上的東西呈上,「大門外頭有人拿了封信給順伯,說是要轉交給三小姐。」
「給我?」邵如星接下信函,疑惑地詢問︰「那送信的人呢?是男是女?」
「是女的,看她的樣子像是哪家的丫環。順伯說,她交代信是給妳的,然後人就走了。」小蓮答道。
邵如星立刻拆信——
如星小姐︰
今晚子時,相國寺外樹林見,請務必前來,有重要事情告知。
郝無敵
她訝異的看著柔細字形,直覺想到不識幾個字的郝無敵該是讓品香或是其他人代他寫信。
邵盈月比了個手勢問她是誰寫來的信。
「郝無敵給我的信……他謝謝我在他生病的時候去看他,就這樣了。」邵如星把信紙塞回信封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老實的回答姊姊。
郝無敵竟然還留在汴京城?他找她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她對郝無敵的邀約充滿著高度的好奇,在答案尚未揭曉之前,她只想一個人保存這莫名的愉悅……
「月姊姊,我回我那兒了,明天再過來看妳。」
邵盈月還沒來得及問上話,就看妹妹一陣風似的和她的貼身丫環離開月之閣。
星兒……她不明白為何會有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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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皇宮,一干太監在天章閣的廊道上掛起燈籠。殿閣之內,真宗正閱覽著柳貴妃派遣差僕役送來的密件,他的面容隨著其上的字句逐漸難看,甚至兩手擰了信紙,往書案一丟!
「你當真看見邵如星有兩個晚上待在郝無敵的住處?」
「回陛下的話,小的確實看見了如星小姐待在……」跪在地上的僕役已經原封不動地把柳貴妃的信件交出,現下,他按照柳貴妃的指示,將他這半個月來監視邵如星的一舉一動如實向皇上稟報。
弄成丑臉逃避進宮,三更半夜跑去妓院,還不知羞的和男人同處一室……真宗听著僕役敘述,腦子里浮出郝無敵掛著兩串鼻涕上不了抬面的貧賤模樣,就覺得火大!
「好個邵如星!為了一個粗鄙之人膽敢欺騙朕?」他伸手一拍書案,遂在白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後蓋下印璽!交給僕役,「你立刻把這個拿回去給你的主子,要她替朕把事情辦妥當。」
「遵旨!」僕役恭敬地接下皇帝交付的信件,旋即快步退出殿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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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深人靜的時分,已經在相國寺外樹林邊的郝無敵,正等待著伊人。
滿林子的樹葉隨風輕擺作響,是這黑夜里唯一的聲音。
郝無敵提起燈籠東張西望,遲遲瞧不見邵如星的他開始著急起來。
她來嗎?她不會來吧?他心里老是惦念著同一個疑問,再容不下別的。握緊燈籠,他不自覺地又望向樹林另一頭,朝著邵如星該出現的方向望眼欲穿。
直到遠方隱約傳來了馬蹄子的響聲……
「郝無敵,是你嗎?」乍來忽止坐在馬匹上的人兒抬起燈火照映他。
「是我,如星小姐!」他興奮出聲,看著她跳下坐騎,他仍然不敢相信她當真出現在他的眼前!
月明星稀,馬兒被繩索拴在樹干上,兩只燈籠亦各自綁在樹木枝條之間……
邵如星和郝無敵就著燈火注視對方,好一會兒,誰都沒講話。
「你……」
「妳——」
當邵如星開口想打破沉默,郝無敵也同時張嘴,驀地!她為此而輕笑出聲。「你先說。」
郝無敵張大嘴巴,直想把在客棧里反復不斷練習的句子統統講出來,可瞧著邵如星,他就變得笨拙,雖然已經深吸了幾口大氣,卻還是一個字兒都迸不出嘴,情急之下,他決定還是先把準備好的東西送給邵如星。
「這是什麼……你給我的?」半個月沒見面,郝無敵還是一樣靦腆。邵如星看著放到她掌心上,形似蚌殼,其上鑿刻出花葉與一雙交頸鴛鴦的銀質小盒子,眼中頓時閃現光彩,她愛極地發出嘆息,忍不住好奇地打開蚌盒,注視盒里裝著的紅莓顏色且閃耀粉亮薄扁色澤的……胭脂?
郝無敵見伊人愛不釋手地把玩恰恰能一把握在掌中的胭脂盒,他也跟著高興起來,終於壯起膽子開口,「如星小姐……我、我以為妳不會來了……剛剛我還在想,如果在我回潭州之前見不到妳一面的話,我就把這胭脂盒送到妳家去,請人轉交給妳……」
邵如星感覺手里的小盒子有著男人的餘溫,她望向他低語,「為什麼送我胭脂?這盒子上刻了交頸鴛鴦,是什麼意思?」「呃……這……這個是……」郝無敵結巴了。
「是什麼?」她追問,心頭這些天來堆積的迷惑,漸漸的找到出口。
此刻,郝無敵緊張得冒汗,他面對著縴縴倩影,愈是想鎮定講話卻愈打結。「是……這個是……這盒子是我特別挑的,胭脂膏……是我這幾天調出來的,沒給任何人用過……這送妳,是想要祝福妳能有一個尊貴的男人呵護,也祝福妳和他有美滿的愛情、婚姻、家庭、多子多孫、幸福圓滿!」
他千辛萬苦地說完,不由得從衣襟里掏出手絹擦汗。邵如星的手絹是他的寶貝,他擦掉臉上的汗水後忘了該還她,又放回懷里。所以,他病治好了,沒直接回潭州,是為了她才花時間去制作這麼漂亮又獨一無二的胭脂?邵如星沒把想的問出口,她溫柔地凝睇郝無敵拿出又放回去的手絹,心里所有的迷惑因為此刻的感動而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