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踏進公司時差點又被裙擺絆倒,她努力的穩住身子。這才在為自己的努力有成果高興,一抬眼卻見整個編輯部的同仁都以怪異的眼光打量著她,這些眼光像是錯愕,又含著些許同情。
「嘿,大家好。」陶然露出帶著「呆味」的招牌笑容問候。
同事們不是轉過頭去,當沒回事繼續工作,就是干笑幾聲,問些「歐洲好玩嗎」之類無害的問題。
「好玩。」她老實的點頭。「總編輯在吧?他一定把我罵了一遍又一遍吧?」
不料同事們又干笑兩聲,連之前問她問題的都回過頭工作了。
陶然是少條筋,但多少也察覺出不對勁,于是干脆直接進去找總編輯。她敲了門之後進去,卻意外的看見小美和總編輯坐在小辦公室內的圓桌前,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討論著什麼。
「宋陶然?」總編輯似乎相當意外看到她的出現。「你來做什麼?」他沒浪費半點時間在客氣上。
「回來做什麼?自然是工作啊!」陶然還傻愣愣地認真回答。「我算過了,只要加緊腳步,這一回的訪問趕得上這一期出刊……」
「等等!」獅子總編輯開口了。「誰還要你采訪?我不是叫你不用回來了嗎?你已經沒有工作了,公司不養沒有向心力的員工。」說完還冷冷地瞄了陶然一眼。
陶然有些急了,不是為了自己丟工作,主要是為了她策畫已久的專題采訪。「可……可是那些采訪怎麼辦?我和小美……我們策畫的系列采訪——」
「再也沒有「你們」。」總編輯扯動嘴角,「那些采訪小美會做。事實上她已經開始做了,這一期的騵皓集團新任負責人聞人湛也的報導相當受歡迎。」他還拿出這一期雜志在陶然面前揚了一揚。
聞人湛也?!
陶然抽過雜志翻開一看。「這……這根本就是把我搜集的資料整理一下而已嘛!這資料……是我的耶。」陶然顫然地看著作者欄清楚地打著小美的名字,忍不住睜大眼看著小美。
小美被看得有些心虛,故意裝作沒事似的撇過頭去。
「什麼你的?」還是獅子總編輯老奸,他馬上掌握住局面。「平時我難道沒有告訴你們,公司的資源是共用的嗎?瞧你這是什麼口氣?公司沒怪你害公司損失利益就不錯了。」
資源共用?!陶然簡直快氣炸了。即使單純如她,也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而且還被利用得非常徹底。
聞人湛也的專訪是陶然負責的部分,她從很久以前就開始透過各種管道,搜集他的資料。因為聞人湛也雖然在企業界名氣相當大,而且幾乎締造了傳奇,但行縱相當飄忽,對自己的隱私又是徹底的保密,以致外界連他究竟有多大歲數都不清楚。當初工作分配時也是因為這樣,小美才將他推給陶然的。
「好,我明白了。」陶然相當有志氣地推推她的粗框眼鏡,揚起她的小下巴說︰「我收拾一下東西就走。」
「等等,這個系列專訪的資料你不能帶走!」小美趕緊說,先前的心虛也早也銷匿無蹤。
「資料是我搜——」陶然憤然的擋回,卻又突然的停了下來。「好,無所謂。總編輯,你總得要付我最後一個月的薪水吧?」她轉向那頭卑鄙的獅子說。
總編輯看她不堅持帶走資料,心里一樂。「公司不會虧待你的。」末了還奉送一個假兮兮又惡心巴拉的笑。
陶然回以一個冷笑,「希望你不會後悔。」說完以她這輩子最帥的姿態走出獅子的辦公室。
留著吧!反正她的資料只有她看得懂。她的邏輯通常和別人不相通的,光看小美那篇七零八落的報導就知道了,不止是沒有訪問到聞人湛也本人,連照抄的資料都組織得毫無關聯性。
最後,陶然連辦公桌上的東西也沒帶走,雖然她很想帶走抽屜里的兩包泡面,但是稍微掙扎了一下後,她還是決定走得帥氣一點。
唉!帥是帥呆了,可是帥氣不能當飯吃。
陶然將最後一個月的薪水存進了銀行,同時也發現她的存款在付完歐洲之旅耗掉的旅費,真的所剩無幾。雖然還有一點小錢和最後的薪水,但不趕快找到工作,很快就會山窮水盡!
可惜她沒有買股票。
她是很想買,做這個工作也讓她有機會得到許多可靠的利多消息。只可惜沒什麼投資本錢哪!
不管了,她想得頭又痛了起來,搞不好又發燒了!反正先回家睡個覺,睡飽了、頭不痛了再說吧!
霉運是不是都是結伴……不!是成群結隊而行?
當陶然面對著平時待人溫和寬容的房東太太時,她相信是的。
「搬走?你要我搬走?」陶然不敢置信的問。「為什麼?該不會我又忘了繳房租吧!」說到後來她真的驚恐得以為是自己忘了。
「不是的,宋小姐。」房東太太急忙否認。「你很好,這個月房租也繳了。是這樣的,因為我兒子要結婚了,我們想把五樓翻修一下給他們小倆口住。」
房東一家住在四樓,而陶然則住在加蓋的五樓。
「是這樣啊……」陶然的聲音仍然粗粗啞啞的,剛剛在出版社和總編輯那頭獅子喊得太用力了,喉嚨還在痛。「那你要我何時搬出去?」
「月底。」房東太太很不好意思的說︰「真是對不起,宋小姐,這實在是為難你了,我兒子的婚事也是前不久才決定的,我本來想早一點通知你,可是你出國那麼久,也找不到人。」
陶然覺得她的頭更昏了,然而面對房東太太滿是歉意的臉,她也無可奈何。「好吧,這事我會想辦法。」
唉,看來老天是要降大任在她身上!
經過兩天的休養生息,陶然的感冒已經好多了。雖然整個人還是虛弱的,但至少可以爬出即將搬出的小窩,為自己覓一點像樣的食物。手里提著一袋便利商店用的塑膠袋,里面裝著幾碗泡面、幾份報紙和一些餅干,另一手拿著一瓶鋁箔包飲料邊走邊喝,陶然施施然從樓梯上來。
鑰匙都還來不及插進房門的鑰匙孔里,電話就沒命似地響了起來。陶然很想順利的打開門進去接電話,但那雙笨手就是不怎麼合作,鑰匙插了半天都插不進去。
電話鈴聲倒也和她卯上了似的,狂響了近二十聲,就在她終于滿頭大汗的成功打開門,鈴聲竟嘎然而止。
「啊!」手中還拎著提袋和鑰匙的陶然頓時泄了口氣,整個人順著牆壁滑坐在地板上。
生病讓她沒體力,氣喘吁吁的休息了幾分鐘後,她才將報紙攤開來。
她翻翻求職欄,又翻翻租屋欄,反反覆覆幾次,還拿不定主意要先做哪一樣。最後決定先把兩部分合用的都圈起來,用電話過濾一次,如要出門看房子或面試,可以找相近的地方,一並解決。
好不容易陶然將資料一一過濾,終于敲定下午去看兩處房子以及應征一份采編工作,正兀自為工作和房子有點希望而高興時,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
「喂。」陶然接起電話應了聲,聲音仍粗嘎難听。
「宋陶然,你跑哪里去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以慣有的威嚴姿態傳來。
陶然縱然病得再昏,也不會認不出這個聲音。此人正是她的母親大人苗影貞。
「剛剛是你打的?我在門外來不及進來。」陶然說。
「我不是說這個。」苗影貞的聲音隱隱泛著怒氣。「我找了你一個禮拜了,以為你這丫頭又混不下去,被掃地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