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的確很不好過。
那女孩的死換來她的生。但——平心而論,獨孤傲也有一半責任才是。
他自己錯把她當成愛人、救錯了人,這並不是她的錯啊。
並不是她想推卸道德包袱,而是這種事只能說是一場意外、一旨天意!
畢竟,當時的她只是個沒有選擇生死權的昏厥之人。她根本不知道被賦予生存權利的人會是她,而不是那個荏弱易碎的女孩。
但盡避理智這樣告訴她,要她別往死胡同里頭鑽,她的良心卻仍是有著一份歉疚。呵——好無奈的她。
十八歲的年齡,本該是溢滿青春歡笑與懵懂輕狂。
然而,她卻如此沉重又悒郁蒼涼。
她像自己的名字一般嗎?秋天里一縷蕭索淒涼的憂愁……
突然,一陣尖銳的磨擦聲刺人她耳膜。
側過頭,才發現一部車子停在她面前。她赫然佇立在路中央。
「小姐,你還好嗎?要不要我送你上醫院檢查一下?」說話的是險些撞上她的一名男子。
秋之憂搖頭。「我沒事。」她看清男子,是個長相俊逸斯文的人。
「你真的沒事嗎?」男子又趨前詢問,語氣像是極真誠關切。
秋之憂打量著他。
昂貴衣飾、名流氣質……大抵又是個非富即貴的男人吧。
但是他的謙和儒雅迥異于一般跋扈的二世祖。
她倒是不太討厭這個男的。
男子見她沒什麼不適,才放心笑了。
車里響起一陣嬌脆女音︰「我們快要來不及了!」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
男子匆匆上了車,走了。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明朗藍天已經布滿一片璀璨金黃夕照。
她居然在街上閑晃了一下午。
抬頭張望了下,赫然發現此處正足號稱黃金商業區的所在。
噢,她千萬別好死不死的給她老頭踫上!
才回身,猛然一道寒意截斷她的冥思——好冰冷的一股寒意,那道冽芒直竄進她心口上!
她下意識地探巡寒芒來處——沒有,根本沒什麼人在看她。
周遭只有迎風而來撒落一地的金黃色塵埃。
這是她生平首次不眷戀夕陽。
此時她只覺得空氣中流動著一股鬼魅氣息。巹戾、陰惻惻的……
第四章
獨孤傲甫進家門便上樓。不理會佣人告知獨孤擎天要他出席晚上的酒會,逕自進入他睡房。
獨孤傲扯松領結,仰頭便往床上一躺。
他才不會去那種變相的相親酒會!他一向不是那種乖乖听話的好兒子。
一個獨孤逸棠當他父親的傀儡就足夠了,他犯不著也去扮一名孝順不違拗的乖乖牌。
並不是他對自己兄長有何微辭,他只是純粹的天性狂狷不羈。
他太傲、太狠絕,與獨孤逸棠的溫文儒雅,安分守己大相迥異。
他的血液里天生潛存著嗜血、殘忍的基因吧!他想。忽然一具溫軟嬌軀偎進他胸懷,一只軟軟紅唇印上他臉頰。
「香凝,別鬧了。」他起身並拉開她。
容貌嬌美,眉眼帶些驕氣的女孩不依的嘟嘴,硬是張開藕臂抱住他。
「不管,人家喜歡抱你嘛!」語氣又是撒嬌又是任性。
他拉著她一塊兒坐在床側,說道︰「不是小孩子了,還這麼貪玩。」
獨孤香凝咧嘴笑說︰〔二哥一直都忙著公事,都沒有時間陪人家,哪會注意到香凝長大了,不再是孩子了。」語氣很嗲的。
獨孤傲的狂狷戾氣斂去一些。
他和同父同母的獨孤逸棠都沒有和這個異母妹妹來得親近。
即使他向來對她生母那種攀籠附鳳、貪圖榮華的女人百般憎厭,對獨孤香凝卻挺疼愛的。
香凝的母親,也就是他父親的妾室,早在多年前因難產過世了。
他的母親始終寬容的將香凝視為己出,疼愛得很。
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小他十一歲的妹妹不因他的戾氣而疏遠他,反倒更愛同他親近撒嬌有關吧。
他伸手在她鼻尖上彈了下。「說吧,這次撒嬌想要討些什麼?〕順手點燃一根煙。
獨孤香凝兩只小手互拍了下,「人家要二哥陪我參加晚上的酒會。」她兩眼閃亮亮的瞅望他。
獨孤傲皺皺眉頭。「小孩子參加什麼酒會。」該不是他父母派她來當說客的吧。
獨孤香凝嗔道︰「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經十七歲,我長大了耶!〕
真是的,她身上該凸的凸,該凹的凹,哪兒像小孩了?
她早就發育得像個女人了!
她還記得小時候老是嚷著長大後要嫁給二哥當新娘呢。
獨孤香凝嗔怒的美目潛藏著一股戀慕。
她一直很喜歡他。她覺得她的二哥太優秀、太卓越了,又俊帥、又有與生俱來的一股王者氣勢,教她在小小孩提時代便深深崇拜不已。
朋友們都說她有嚴重的戀兄情結傾向!那又如何?二哥是她一個人的,誰也不許跟她搶!
半年前,楊詩媛的逝世她雖然覺得意外;但——很奇怪的,她心底居然有一絲雀躍。
這也不能怪她太沒良心啦!她只是……只是很高興沒有人會再霸住她的二哥而已。
「唔——我不管啦!I獨孤香凝任性不依地拉著他兩只手搖來搖去。「我要去,我要去!」
本來是想和大哥一起過去的。沒錯,她那個對父親言听計從的乖乖脾大哥,早在接她下課以後就趕緊赴會場打點一切了。
唉,要不是因為她自己私心的希望能和二哥一起「閃亮登場」,她早就跟大哥一起出門了。
突然,她很小心翼翼的問︰〔二哥,你……是不是遺忘不了詩媛姐?」矯俏小臉上有一抹黯然。
獨孤傲硬生生的將指間香煙捻斷!
獨孤香疑心中蹦跳了下。
這件意外一直是家里視為禁忌的事。即使仗恃二哥對她偏愛些,但真問出口,她仍是有些悸怕。
她不是不清楚自己最喜歡的二哥,事實上是一個極端恐怖的男人!
雖是如此,她依然鼓足勇氣又問了一遍︰「你還忘不了她嗎,二哥?」
她心中就是有這麼一股強烈,想要挖掘出他的心思。
「香凝,你很清楚我不愛別人管我的事。」
獨孤傲的冷淡無疑地更令獨孤香疑心生驕縱之氣。
「人家就是想知道嘛!」她驕扈之氣逐漸顯現出來。「我……我又不是別人!」一雙俏眼含怒的瞪大直瞅住他。
四周寂靜了會兒,冷空氣凝結在這方空間里。
「去換衣服。」靜謐之中,他冷冷出口。
「噢?」
獨孤傲側身瞥她,說道︰「想去會場就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
獨孤香凝這才會意過來,連忙又踹又跳的跑回房去。
窗外一輪新月幽幽透出輝芒,照在獨孤傲完美的臉部線條。
他腦海逐漸浮現揚詩媛的影子。
他永遠也忘不了,她那張蒼白死寂的臉。
***
秋之憂才進門,迎面就劈來一記雷轟。
「死丫頭野到哪去了?」秋進生端坐在廳上,一見秋之憂進門便扯喉怒咆。
不用說也知道,學校一定多事的通知家里她早退的事。
「還杵著干什麼?你死人啊!」他只差沒氣得跳上梁。明明吩咐她今天要早點回來的!
秋之憂沒有表情的臉益加平添他的怒氣指數。
「還不快去給我換衣服!」
看著秋之憂上樓的龜速樣子,忍不住又炮火重開︰「你一個下午都死到哪去了?居然給我玩到現在才回來!」
姚芷秀存心火上加油地猛煽火︰「啊——該不會是和什麼野男人私會去了吧?哎呀,那可就糟了!」哼哼,她一接到學校通知就立即告訴了秋進生。她存心讓這死丫頭好看哪!
秋之憂在樓梯停住腳步,回頭輕聲說︰「我不舒服,下午請假看醫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