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就想一輩子瞞著我,讓我……」恨他!還將母親的死怪在他頭上。
「他無意剝奪你認生父的權利,只是不認為當時的你可以承受伴隨認親之後而來的打擊。正軒是打算等你成年後,才把真相告訴你。這趟赴歐行程,他原本有意安排你與麥強森踫面,你卻不告而別,害他所有的計劃都泡湯。」
「我……」葒嬪咬唇不語,她又不知道他的計劃呀。
「姨媽說了這麼多,只希望你能用更理智、開明的心重新看待你跟正軒的婚姻,把握你已經擁有的幸福。正軒很愛你,而你……會跟子裕的遺矚妥協,答應嫁給正軒,不全是因為想得到遺產吧?你對正軒就沒有一線好感,一些些動心嗎?」
她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了!
濕潤的眼睫不住顫動,隱藏著眼中連自己都模不清的心事,那些深藏在靈魂深處的悔疚……是悔疚嗎?葒嬪抱緊自己,沒勇氣辨明。
「你真的不愛正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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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愛初正軒嗎?
這是葒嬪從來不敢問,也不敢深思的問題。
答案就像一塊懸在她頭頂上的大石,一抬起眼,就看到了。
如此明顯易見,令她害怕,索性逃避,以為這麼做就安全了,以為久了她會找不到答案,可是答案仍懸在那里沒有移位。
所以當有人膽敢提出質問,她在沒有提防下,石頭一樣的答案立即滾落到她頭上,砸得她頭昏腦脹,痛人心肺,卻磨滅不了清楚印在意識里的答案--她愛初正軒。
如果不愛他,不會對他的吻有反應。如果不愛他,不會迷失在他的懷抱里。如果不愛他,她不會……嫁給他!
如此淺顯的道理她花了三年。才在姨媽的點醒下,坦然面對,她是不是很傻呢?
葒嬪不確定地想著,惆悵的情緒繚繞心頭,她忍不住問自己,是什麼時候愛上初正軒的?
第一次見到他就很喜歡,當他是哥哥一樣地索求寵愛,但隨著年歲漸長,她的心懵懵懂懂的意識到愛情的存在,沈翊與初正軒這兩個完全不同典型的男子,成了她投遞愛慕的對象。
喜歡的人要像他們一樣杰出!
她在心里悄悄許願,但十三歲的少女心很快因為母親過世而沒有等愛的心情。雖然在初正軒和父親談過之後,父親表面上對她一樣關愛,她仍敏感的意識到與父親之間存在著一道看不見的牆,那道牆就是初正軒。
「就因為他是那女人的兒子,你當他是寶,那麼我們母女在你心里又算什麼!」
那是母親生前跟父親爭吵時被她听見的質問,在母親過世後,她不知怎麼地牢牢記在心上,並隨著意識到父親對她的冷淡、嫌惡,化成一柄雙面刃,既割著她脆弱的心房,也指向初正軒不讓他好過。
「我真的對你很壞,是不是?」午後的陽光隨著暖洋洋的微風吹開窗簾而時不時的篩落進房間,葒嬪把頭埋在膝蓋里低語,酸澀的眼眶里眨不出淚水來,雖然她還是很想哭。
距離早餐的談話已經好幾個小時了,她回到房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許多遺落的記憶浮現腦中,對應著她所知道的真相,葒嬪發覺自己就像沈翎說的那樣,是個自私可惡的人。
她總是困在自己的悲痛里,從來不用心去追究,因此傷害了身邊的人,卻以不知情來為自己月兌罪。
「我很可惡,對不對?」她悲慘的自喃,但其實是對心里的正軒懺悔。「不管你對我有多好,我就是不領情,總是挑剔你,總是利用你,因為我知道你會讓我、幫我。」
就像十六歲那年,她想要進入歌壇,父親強烈反對,她沒有硬踫硬,只跟正軒提了一下,他便為她說服父親,成全她的夢想。
「你知道我想念媽媽,才會想跟媽媽一樣當歌手,你幫助我達成心願,我卻怨恨你害我被父親送至英國念住宿學校。我以為你是為了獨佔父親,嫌我礙事才慫恿父親這麼對我,卻沒有設身處地的為你著想。那時候我明明有听表姐提起,你拿到碩士學位回來擔任爸爸的特助,每天工作時間都超過十八個小時,她把你形容得像一頭受主人虐待的牛一樣可憐,我卻很沒同情心的嗤之以鼻,嫉妒你每天都可以跟爸爸在一起這麼久,還在電話里取笑你是工作狂,小心過勞死。」
想到自己說過那麼多刻薄話,葒嬪瑟縮了起來,原來她是個尖酸刻薄的人。
「我不懂,我一再傷害你,為什麼你沒有生我的氣,還繼續對我那麼好?」
換成別人這樣對自己,她早就把對方給踢到九霄雲外,老死不相往來了。
但初正軒……她知道他會繼續對她好。雖然昨天早上她逃離他的床,一整天都不給他消息,害他四處找她,最後一個人上飛機,他仍是放不下她。
因為他愛她。
這是她親耳听見他講的。
一股甜甜的暖流在心田里流動,葒嬪難為情的想,昨天還被她視為毒藥的愛情宣言,這會兒想起來,卻令她感到渾身輕飄飄的,一掃心中的愁緒和憂慮,只剩下滿滿的幸福。
是心境上的轉變吧。
那些由嫉妒和怨恨的情緒堆積成的灰塵,一旦自心中除去,她清楚的看見自己的感情脈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心中裝滿對正軒的愛慕,只是倔強的不肯承認、屈服而已。
她愛他。
如今才有勇氣面對這個無法抹滅的事實,卻不曉得該如何傳達給那個應該知曉的男人。
我愛你。
但願埋藏在心底的情意能隨風傳遞向他,但願不需言語,正軒便能看出她的歉意和情意。
然而,她幽幽嘆息,風兒能傳遞花粉,卻沒有傳情的功能;即使正軒有一雙超人般可以看透事物的X光眼,也瞧不見她的歉意和情意呀。
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知道呢?
葒嬪神情煩惱的陷入沉思,許久,仍無法跨過自尊,作進一步的決定。
第十章
對另外一個人,葒嬪就沒有自尊的問題。
正軒若知道,怕是要埋怨她不公平吧!
「你心里就只有沈翎,有沒有我的存在!」
葒嬪仿佛可以看到他氣憤地向她提出質疑。
「不要怪我呀。」她朝想象中的正軒綻出討好意味濃郁的甜笑,那笑容里充滿身為被寵愛的女人有恃無恐的嬌媚。「我太習慣你的讓步了,不管我做錯什麼,你都會原諒我,不會跟我計較,沈翎就不一樣了。」
想到好友絕情地說永遠都不理她了,葒嬪的表情黯淡下來。
「友情一旦絕裂,怕是挽回不了。我跟沈翎幾乎認識了一輩子,如果未來的日子沒有她,我會很遺憾。這不表示我的未來可以沒有你喔。」她重新展開笑顏,對腦海里的正軒笑得甜蜜。「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不過,我什麼都不用做,你自然會理我。可沈翎……哎,沒有人可以要求朋友像愛人一樣把自己擺在第一位,無怨無侮的……」
說到這里,她皺起眉,自己在正軒心里真的是第一位?可不可能工作才是他心里的第一位?但隨即搖頭甩去這個懷疑。他都肯為了她放棄自幼的志向從商,不就表示她在他心里是佔最重要的位置嗎?
「所以啦,要沈翎主動盡釋前嫌,跟我恢復友誼,是不可能的。況且她對我的指責……」她畏縮了一下,嗓音微帶哽咽,「並沒有錯。不管我的理由是什麼,傷害她就是傷害她了,在這點上,我應該跟她道歉。即使到最後她仍然不肯原諒我,至少我試過了,也可以沒有遺憾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