葒嬪驚慌了起來,生命里好像有某種寶貝正在離她而去,她不想讓它走。她瞅著他,眼神不自覺的流露出一抹乞求。
「什麼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
他淒然看進她眼中,一字一字的道︰「為繼承權而結婚的人,不是我!」
她怔住,咀嚼著他話里的含意。
沒錯,為繼承權而給婚的人,從來不是他,而是她。
初正軒不但不需要,反而會因為娶了她而喪失一半的財產繼承權。
那麼,他為什麼要答應?
無法負荷他眼中赤果果的答案,葒嬪驀然別開臉,卻看見迭映在窗玻璃上女人惶惑無助的表情,與男人落寞的舉起酒瓶往嘴里狠狠灌著的影子。
心里不禁一陣灼痛,卻只能閉起眼瞼,任混亂的心情將她卷進漩渦狀的無底洞里無力掙月兌。
第四章
突如其來的撞擊將葒嬪從不安穩的睡夢里驚醒,痛苦地發覺自己像一只被壓扁的鋁罐般,夾在車門與撞擊她的力量間。
下一秒鐘,撞擊她的力道彈開了,葒嬪這只鋁罐還來不及因為壓力消失而喘口氣,再度被撞。
這次的力道小一些,但直接撞進她懷里,敲在她心坎上,痛得她以為自己會死掉。
約莫是沒死吧。
葒嬪听見一聲低微的申吟,不過那聲音一點都不像她。
雖然全身的每塊骨頭與肌肉都疼痛不堪,別說申吟,痛吼出聲都有可能,可是那聲音……太過低沉、男性了。
她不會痛得連自己的聲音都認不出來吧?
「啊?小姐?初先生?」
前座與後座之間的玻璃屏障,不知何時降了下來,男性焦急的探問吸引了葒嬪的注意力,渙散的視線集中向前,捕捉到司機小陳充滿焦慮的表情。
「你們有沒有事?一只狗突然冒出來,我為了閃她,一個急轉……啊?小姐?初先生……」見主人夫婦迭在一塊,沒有回應,小陳更加的忐忑不安。「對不起,你們不要緊吧?」
現在道歉有什麼用?
她都快痛死、被壓扁了,還能不要緊嗎?
葒嬪咬緊牙關,勉強承受著凌虐全身的劇痛。
一定淤青了!
她喘息著,等到疼痛舒緩了些,才發現壓在身上的重量竟是正軒。
灼燒的熱度自他頭顱傳過來,一張俊美的臉龐泛著潮紅,眉頭微微皺著,眼楮仍是緊閉的,像是隱忍著痛楚似的。
顯然斜靠在她懷里的姿勢令他不甚舒服,但她更不舒服呀!
「小姐?初先生?」
小陳著急的聲音,令葒嬪跟著緊張。
她低頭探視正軒,竄進鼻腔的濃烈酒氣卻讓她險些暈厥。
敝不得他像死豬一樣壓著她,顯然是醉昏了。
「我……沒事……」她虛弱地說,擠出力氣把正軒的頭從胸前推開,他逸出不滿的申吟,順著她胸月復滾落她腿上。
葒嬪累得氣喘吁吁,沒有力氣管他,癱軟在原處閉著眼楮休息。
小陳從駕駛座上將她的狼狽看在眼里,但既然女主人沒開口要他幫忙,他也不好自告奮勇。
「初先生不要緊吧?」
「還有呼吸。」葒嬪喘得幾乎要虛月兌了,猛然睜開眼楮,凶狠的怒視小陳,嚇得後者畏縮在駕駛座上。
「你……小心點嘛!」想罵人,可實在沒力氣,听起來倒像是溫柔的叮囑。
「是。」小陳忍住笑。「剩下的路程我會很小心的,小姐再忍耐一下。」
「嗯。」故意忽略大腿上的重量,葒嬪看向窗外。
滿眼翠色鋪蓋而來,陌生得讓她心驚。
「這不是回家的路!」她驚叫出聲。
「初先生擔心記者追到家里騷擾,吩咐我載你們去別墅避風頭。」小陳邊開車邊解釋。
「喔。」她點頭,隨即疑惑地蹙起眉,「什麼別墅?我怎麼不知道?」
「公司之前有個投資案,初先生看蓋得不錯,便買下其中一棟別墅,最近才裝潢好,來不及告訴小姐。」
「喔。」葒嬪悶悶不樂地回應。
什麼叫來不及告訴她?
初正軒做任何事都不跟她商量,她通常要到事情成了定局,才會被通知。
獨裁!
霸道!
她決定不要喜歡那棟別墅。初正軒如果尊重她,至少應該詢問一下她喜歡哪種風格的裝潢吧!
既然他問都不問一聲,她也沒有喜歡的必要!
孩子氣的作下決定,葒嬪自窗外收回視線,落向枕在她腿上受困于酒精的效力醒不過來的男人。
睡眠讓那張醒時常常教人不敢逼視的俊臉年輕了些,然而,卸除了戒備和警覺,正軒在睡夢里仍憂郁的蹙著眉,像個備受委屈的大孩子。
委屈?
向來只有他給別人委屈受,誰敢委屈他呀!
葒嬪刻意忽略心頭的罪惡感,俯視著正軒。
那張極具男性魅力的臉龐瓖嵌著俊致的五官,當他想要時,放電的魅力足以顛倒眾生。但不笑時,嚴肅的表情往往令膽小、心虛者坐立難安,逃之唯恐不及。
而他不笑的時候居多。
這使得他給人的印象--說好听點,是強悍果決、自信嚴肅、英明神武之類的,難听點就成了嚴厲霸氣、唯我獨尊、生人勿近了。
旁人奉承他、畏懼他都來不及,豈敢給他委屈受!
然而,他臉上的表情……
葒嬪感到胸口莫名發疼,好像有一股暗流在她腦中深處洶涌,一下子便泛濫至心頭。
籠罩著正軒臉龐上的情緒,明顯得讓她無法假裝看不懂。滿滿的委屈和痛楚,她曾在他臉上看過。
什麼時候的事了?
思緒洶涌似潮,一下子退到三年前父親過世,她回家奔喪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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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的清晨,空氣有點冷,電話鈴響時,葒嬪剛從一個惡夢里醒來。
夢見什麼,醒來都不記得了,但那股自夢境里過渡到現實中的恐懼卻讓她胸口跳得厲害,身體陣陣畏寒。
她抱緊自己,蜷縮在溫暖的被窩里顫抖抖的,突如其來響動的鈴聲宛如一記驚雷,轟得她一顆心幾乎跳出來,全身的血流仿佛瞬間停滯。
直到鈴聲持續響了三、四聲,葒嬪才回過神,毅然將畏冷的小手伸出被窩,抓起床頭櫃上的電話。
「Hello。」
「小姐……」
話筒里傳來的男聲很熟悉,葒嬪一下子就認出聲音的主人。
是父親的秘書林正輝。
可林秘書一早打電話過來做什麼?
「董事長心髒病發,目前在醫院急救……」
她震驚得險些摔落電話,放下話筒後,思緒仍有好幾分鐘呈現空白。
不能慌!葒嬪不斷地提醒自己。
林秘書已經幫她訂好機票,她還有時間到學校請假,或許可以上完早上的課再……
突然掩住臉痛哭失聲,這是母親過世以來,葒嬪頭一次感到如此無助。
雖然曉得父親有心髒病,但她不知道這麼嚴重,直到林秘書的電話……他那麼焦急的通知她,還事先幫她訂好機票,足以顯示父親的狀況有多危急了。
只要想到這里,心底不斷升高的驚慌和焦慮幾乎要擊垮她。
不,她不能被擊垮!父親需要她!
葒嬪強忍淚水,明白她必須找一些事情做,否則還沒上飛機,就先崩潰了。
壓抑著內心的慌亂,她起床梳洗,機械化的穿衣、吃飯,搭車到學校,辦好請假手續後,上完一節課才返回住處整理了簡單的行李,叫車去機場。
可是在上飛機前半小時,葒嬪再度接到林秘書打來的電話,通知她父親病逝的惡耗。
強烈的傷痛濃霧一般罩下,在那一刻,葒嬪失去了現實感,好像看到胸口有個蛀洞不斷地擴大,一下子就蛀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