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懷疑。」她壓抑內心深處的恐懼,朝他綻露出充滿信心的笑容。「就像十年前你大破拐子幫一樣,這次也能把敏璁救回來。」
就算毫無把握,禮謙也沒有表現出來。他緊緊摟了她一下,才放開。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你也是。」燦爛的笑容依然為他綻放,直到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敏瑜唇畔的笑弧失去支撐地垂下。
為什麼在她嘗到兩情相悅的快樂時,促成這段緣分的敏璁卻是下落不明?
她無語問蒼天,漆黑的夜色時只有風聲呼號,沒有其他回應。敏瑜緊緊合上眼楮,濕熱的液體點點滲出,方寸間的甜蜜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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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喜從打盹的狀態中驚醒,禮謙正好走下樓。他沉默地注視她,緩緩地開口︰「小姐就請你照顧了。」
「小姐本來就是我在照顧!」她跳下椅子,傲然地抬高下顎。「麻煩你了。」
「那就是我的小姐耶!說什麼麻煩!」她嘟起小嘴,不滿地道。
注視著她像個玩具被搶走的孩子般氣惱,禮謙雖然明白自己不該跟她一般見識,仍在踏出小樓前,回過頭道︰「以後就是我的了。」
說完,不理會她在身後哇啦哇啦抗議,施展輕功,很快消失在蒼茫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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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所料,張、李兩位大掌櫃離開華府後,在大街上遇到方衍,被他請上酒館喝酒。方衍假意在心主爺的病況,向他們套話。」華佑語帶興奮地稟報。
一大清早,華府派去監視方衍的人員便回報,說方衍昨日從源與行所屬的船廠返回住處時,已是傍晚,隔天早上才出門。這段時間,方家沒有人外出,亦無任何訪客。
這使得邱總管等人對禮謙的推測信心動搖。
但禮謙以為,方衍沒有動作,不表示就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如果方衍是綁架敏璁的人,必然會懷疑午宴上露面的「華敏璁」是別人假扮,他會先確認這點,再來進行下一步計劃。
確認的方法便是向能證明敏璁身分的相關人士打听,而最便于他打听的人,首推被安排在今天早上面見敏璁的第一批在掌櫃。
禮謙力排眾議,要眾人不得放松對方衍的監視,但一直到未時過後,華佑接獲消息前來稟報,他的推測才得到支持。
情況是這樣的。話說張、李兩位大掌櫃被方衍邀上酒樓喝酒,一直等到酒酣耳熱,方衍為兩人斟滿酒杯,才以不經意的語氣開口。
「華爺的病況如何?」事先就被禮謙知會、要求配合的張、李兩人臉上隨即堆滿憂慮。
「主爺這次病得不輕,幸好所有的帳冊大小姐已經看過,對今年的收益很滿意,也對新的生意計劃做下了指示……」
「听張掌櫃此言,接見你們的人是大小姐,而非華爺羅。」方衍的語氣帶著試探。
「也不全然。」張掌櫃挑眉道,「主爺雖是病得厲害,仍在大小姐扶持下,跟我們見上一面。只是他咳得太嚴重了,沒法子開口,便由大小姐代言。」
方衍臉上驚疑不定,但很快恢復正常,語帶埋怨道︰「好端端的,怎會突然病得這麼嚴重,華府里的人是怎麼照顧華爺的!」
「听說是在紹興停留時感染風寒。」張掌櫃刻意壓低聲音,表情神秘兮兮。
「我是听說華爺前陣子出了趟遠門,原來是去紹興呀。」方衍臉上有著恍然大悟的表情。
「也不是只去紹興,而是回來時,巡視了一趟紹興的酒坊,沒想到會在那里出事。」
「李掌櫃的話令人不解。」方衍為兩人再次斟滿酒,眼中透著困惑。「華爺除了感染風寒外,還出了什麼事?」
「你不知道啦。」李掌櫃瞥視張掌櫃一眼,也學後者之前那樣壓低嗓音。「我是听華佑說的,你可別說出去喔。」
「兩位放心,方某人這張嘴閉得比蚌殼還緊呢。」
「就是呀,方老板又不是外人,听听又何妨。」張掌櫃附和。
「好吧,既然這樣……」李掌櫃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主爺巡視完紹興的酒坊後,便到醉仙樓歇息,打算隔天一大早起程返回杭州。華佑一覺醒來,卻發現主爺失蹤了……」
「啊?」方衍發出驚呼,隨即掩住嘴巴,低下聲音提出質疑,「怎會失蹤呢?主爺不是好端端的在華府嗎?昨天我們都見到他呀,雖然咳得厲害,但那是主爺沒錯。」
「方老板,你別急,先听李掌櫃說完。」張掌櫃笑道。
「抱歉,在下太心急了。李掌櫃請說。」
「不能怪方老板,整椿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主爺的確是失蹤了,更離譜的是,隨行保護的成總護院一直到華佑通知他,才曉得主爺失蹤,連忙與華佑四處尋人,卻連一絲線索都沒有。就在他們希望破滅,要派人回杭州稟報時,主爺奇跡似地出現了。」
「奇跡似地出現?」方衍喃喃重復,眼中蒙上陰影。
「就是呀。」張掌櫃接口道,「听主爺說呀,他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座破屋,嚇得他慌不擇路地逃出,幸好在路上遇見一位好心人,在他的幫忙下,才返回紹興,跟著就病倒了。」
「這……」方衍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究竟是怎麼回事?」
「依我看,八成是撞邪,被狐仙、鬼怪之類的擄走。」李掌櫃做下結論。「不然怎會莫名其妙地從酒樓里失蹤,醒來時卻在一棟破屋呢?」
「有這種事?」方衍一陣悶咳。
「不由得我們不信呀。」張掌櫃感慨道,「邱總管還為此偷偷請了妙音寺的僧人,為主爺做一場平安法事呢。」
真的?假的?方衍半信半疑,沒多久,便與張、李兩人分手,回到自己家中。
直到夕陽燒天的時候,才又有動靜。
「方衍扮成僕役出門,來到南門的一家小妓院,半刻鐘後,又改扮成莊稼漢從偏門離開。」華佑一接獲派去監視方衍的家丁捎來的消息,馬上向禮謙報告。「這次他出了城,是往紹興方向。」
禮謙暗暗松了口氣,原本還擔心自己的推測有誤,萬一不是方衍擄走了敏璁,重頭布線追查嫌犯事小,要是耽誤了救人的時機,害了敏璁的性命,他可無法向心上人交代。
「快馬通知駱捕頭,方衍正朝紹興去,只要盯住他,不但能找到貴上,還能來個人髒俱獲。」
「是。」華佑領命離去。
敏瑜得知事情的發展都在禮謙的預料之內,心頭的不安消去大半,然而只要弟弟一日未能平安歸來,她的心情始終是沉重的,眉目間的憂愁不去。
幸好隔天晚上便接到鐵血神捕駱家俊派來的差役傳達的好消息,令她轉憂為喜。
「華爺已經找到了。就跟胡二公子的推測一模一樣,他被囚禁在石鼓鎮的方家老宅。石鼓鎮幾乎都荒廢了,只余幾戶人家,方家老宅里也只有一位老僕人,駱捕頭和成總護院找到那里時,華爺已經醒了過來,正納悶自己怎會在那里呢。原來方衍騙那名老僕人,說華爺罹患重癥,昏迷不醒,必須每天按時服用以各種珍貴藥材熬煮成的雞湯來維持性命。老僕人依照他的指示,日日熬煮補藥雞湯,由于雞湯的味道實在是太誘人了,他一時忍不住,喝了一小碗,並不知道所謂救命的雞湯里含有教人昏睡的迷藥千日醉,結果昏睡過去。華爺少了那頓雞湯,迷藥藥效一過便清醒了……」
「敏璁現在怎麼樣了?」敏瑜眉睫間盡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