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一溜煙地跑開,蹬蹬蹬地跑下樓時,嘴里還喃喃自語道︰「這個胡公子好厲害,他是什麼時候上樓的,我竟然不知道……」
這一打擾,好比是將一盆冷水往這熱情如火的男女頭上澆,禮謙恢復自制,至少是暫時恢復自制,很自然地挽起敏瑜的小手進屋。
「你那個小丫環呀……」他邊笑邊搖頭,「再來幾次,我不曉得還有沒有勇氣吻你呢。」
敏瑜聞言,羞赧地在他手上掙扎。禮謙怕會弄傷她,隨即放開,轉身將門閂上。
「你你……」敏瑜終究是未出嫁的閨女,對他關門閉戶的動作感到心慌意亂,這樣兩個人不就獨處在樓上的寢房了嗎?
怎麼想都不對呀。
「我只是幫你把門關上,你這里不是還有樓梯可以通下樓嗎?」將她不安的神情全都收進眼里的禮謙耐心地解釋。
「我沒有別的意思。」知道自己想太多了,敏瑜難為情地低下眼睫,「請坐。」
「好。」禮謙雖這麼應,卻沒有找位子坐下來,目光好奇地打量房間。
除了妹妹的閨房外,他沒進過其他閨女的繡閣。比起禮葒,敏瑜的閨房顯得淡雅悠然,充滿書卷氣。
芙蓉花圖案的落地罩分隔了寢區與小客廳,罩口垂著荷塘月色的珠簾是由各色珠玉串成組合成的。
一座以白玉為框的巨幅繡書屏風,擋住了樓梯入口的玄關,禮謙凝神欣賞鄉書,贊嘆了起來。
「沒想到刺繡也可以達到書畫的意境,你瞧這幅花鳥圖,將花鳥的姿態繡得生動傳神,色彩更是光彩艷麗,遠遠看去,根本猜不到是用針刺繡的。」
「其實底色部分有用顏料涂平。」她眨著晶亮的美眸熱切地回答。
「嗯,我注意到了。繡一幅要花很長的時間吧。」
「一年半。」
「唔?」他注視著她,心里有了譜。「不曉得哪里可以買得到?」
「買不到的。」她煞有介事地回答,清澈的眼眸似笑非笑地凝睇進他自以為了然的星瞳里,噗哧一笑地宣布,「那是福喜繡的。」
禮謙意外地挑起眉。
「怎麼?以為是我繡的嗎?」一抹淘氣溜竄在她迸落一串銀鈴般笑聲的唇間,「就算我有福喜的手藝,也沒那麼多時間可以用來刺繡,不過圖面倒是我為她畫的。我看帳時,福喜便以刺繡打發時間。」
「我的確是被誤導了,把你當成一般的閨女……」他不以為懺地自嘲道,接著搖頭,「不,你不可能一般,即使同樣嬌養在深閨,你還是會不同,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華敏瑜。」
除了父親外,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同樣的話,一種被人了解的知心感覺,激得她心頭熱氣沸騰,燙著全身的每一處,眼眶跟著潮濕了起來。
「有時候我寧願跟別人一樣,如果爹還在世的話,我或許就……」
「不。」他煩躁地否認。
敏瑜的話引起他一陣驚謊,如果她父親仍在世,敏瑜已經嫁給鐵熾,兩人根本不可能有深夜里的這段談話。
但這樣的話不適合說出,禮謙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泫然欲泣的神情,費心地斟酌字句,「我很高興你是現在的樣子。」
芳心登時顫動如被彈奏的琴弦,而他是善于鼓琴的手,敏瑜不知道一個人的感動能到什麼地步,只知道從禮謙那美麗的嘴唇里吐出來的每個字都教她悸動不已,陷進甜蜜又教人暈眩的天地間。
一時間,她只能怔怔地看著他,靜謐的空間里但聞彼此的喘急,盡避禮謙渴望將她摟進懷里,卻擔心福喜隨時會回來,只好清了清喉嚨,打破室內的親蜜氛圍。
「你們的感情倒挺好的。」
「你是指我跟福喜嗎?」敏瑜回過神,羞澀地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緒。「我們雖名為主僕,卻情同姐妹。她是我乳娘的女兒,從小就與我和敏璁一塊長大,我們一向當她是妹妹。琴心樓里也有其他丫環,但晚飯過後,福喜就打發她們下去休息,她喜歡親自照顧我。」
「嗯,提到琴心樓……跟我住的劍膽院……」
哎,怎麼提這樣羞人的問題?
敏瑜避開他的視線,走到桌前為兩人倒茶。
「福喜煮了菊花紅棗茶,不曉得合不合你口味。」
看出她的困窘,禮謙沒有強迫她回答,「喝喝看就知道。」
「請。」她將茶遞過去,招待他在圓桌旁坐下後說︰「你剛才不是從樓梯上來的。」
「我看到你站在樓上,便用輕功直接上來了。怪我唐突嗎?」
「不……」這麼說,會不會顯得自己太不矜持了?敏瑜不安地想。
「你不怪我就好。」禮謙啜飲著茶,瞅著她道︰「嗯,好香。」
是指茶香吧?敏瑜不確定了起來,捧住自己的茶杯,臉紅紅的。
「福喜很會煮茶,但有點甜,希望你不介意。」
「沒關系。雖然平常沒有喝甜茶的習慣,但在這樣的深夜里喝一些,倒是無妨。」
「嗯。」心兒怦怦直跳,他知不知道這樣瞅著人,會讓人家心里好慌好亂的嗎?敏瑜別轉臉頰,低聲道︰「你之前說這座琴心樓目標明顯,我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急著趕來杭州,是因為禮葒把血璧送給你的消息外泄了。」禮謙放下茶醚,語氣雖是懶散卻極為篤定。「下午我本要親自踩探方衍,但對杭州,我終究沒有你們的人熟,確定方衍在監視之下,便去拜訪與胡家堡情誼交好的世交,請他們幫忙追查這一帶,有誰在販買千日醉這種迷藥。我想從這里下手,應該更能掌握到疑犯。我還請他們撥出人手保證華府,卻從幾位世交口中得知,已有江湖人物來到杭州,擬向華家下手奪取血璧。」
「可是血璧又還沒送交華家。」她困惑地問。
「我帶來了。」禮謙注視著她說,在她驚愕的眼光下,掀開衣襟,露出掛在胸口的一塊血色璧玉。
「除了你我外,沒人知曉這點。我已經藉由特定的消息管道放出話,血璧仍在鐵家莊,將由家兄率領胡家堡武士送往杭州。」他將血璧解下來,遞給她。
敏瑜好奇地接過,觸手一陣溫熱,想到那股溫熱是源自禮謙的體溫,不由得臉紅了起來,急忙遞還給他。」這麼貴重的東西,還是你收著。」
「它已經是你的了。」禮謙對她的反應感到有趣,人人搶著要的寶貝,她卻一副避之唯恐不及。
「放在我身上,萬一有人來搶怎麼辦?」她嬌嗔道。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其他人都以為血璧仍在鐵家莊,不曉得在這里。你還是好好收著,這本來就屬于你。」他將血璧重新放進她掌心里,握住她縴小軟柔的小手,也將屬于自己的體溫一點點的傳進她手上,傳進她心里。
難言的甜蜜在體內鼓噪著,敏瑜害羞地掙開他的掌握,急忙轉移話題。
「那鐵家莊和令兄會不會有危險?」
「你放心,他們應付得了。倒是你……」
「咦,你不是放話出去說……」
「想從家兄手上奪得血璧並不容易,倒是擄走你們姐弟當人質會比較簡單。」
敏瑜眼中升起一抹恍然大悟,喉頭登時好干,「我明白了。」
「我看你先搬到劍膽居住好了,我可以就近保護你。」他狀似不經意地道。
「啊?」敏瑜羞得滿臉通紅,他這是什麼意思嘛!
「我知道會令你為難,畢竟我們之間還沒有名分。」
听出他語氣里的暗示,敏瑜一顆心再度卜通卜通地跳個不停。
禮謙卻好像沒留意自己說了什麼,神情嚴肅地接著道︰「不過換個地方住是有必要的。你這座琴心樓,就算不刻意打听,一看華府的布置,也知道琴心樓十之八九住的是華家的小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