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官……沒用……」
「這件事倒怪不得庫侍郎。」戴玥溫吞地道,「雲起山的懸崖陡峭高峻,他光看著就頭暈,哪里想得到會有人掉下去,還能有命在。若不是公主的愛馬在崖上盤旋嘶叫,還有人看見崖下的森之谷飄出炊煙,在下也不敢冒險攀下崖,才會找到公主和岳翕。」
「總之,若非少將軍藝高人膽大,小女只怕還被困在森之谷。」姽方王說這話時頻頻瞟向岳翕,似有責怪之意。
「其實我遇見他們時,岳翕正打算護送公主穿越森之谷,前往石林關。」戴玥為好友講話。
「他們墜崖已近半月,照理講隨時都可以穿越森林去石林關。」
「那是因為岳翕的腳受傷,而且他認為火焰一定會回去求救,很快就會有人找到我們。與其冒險穿越情況未明的森林,倒不如在原地等待。」善善不欲情郎受責,也出言為他辯護。
「幸好岳翕決定留在原處等待救援。」戴玥煞有介事地點頭附和,「據說森之谷內有個可怕的沼澤,而且野獸、毒蟲叢生。岳翕腳上有傷,若還帶著公主穿越森林冒險,後果將不堪設想呀。」
「就是呀,這些日子多虧有岳翕照顧我。他受傷,還要為我張羅吃的,真是辛苦他了。」善善不自禁地回想著過往的半個月,盡避大部分時間都被岳翕氣得半死,但現在回想起來,連那生氣的部分都充滿甜蜜,「總之,若不是我任性地騎著火焰跑出去,岳翕也不會為了追我而被毒蛇咬到,摔下懸崖。」
听女兒句句護衛著岳翕,姽方王不由起疑。
「你說岳翕摔下懸崖,可你又是怎麼落崖的?」
「我……」善善微垂下眼睫沉吟。思忖著若說出實情,擔心會泄露她與岳翕的私情。倒不是她不願此事揭露,而是在情況未明時,不願岳翕為此獲罪。
「公主是為救我而不慎落崖。」岳翕替她回答,「岳翕這條命若無公主相救,只怕已葬身在絕谷,此思此德,怕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
「你不要這麼說。」她著急地喊道,覺得他蒼涼的語氣帶著不祥。
「無論如何,岳翕是感謝公主的。」
「你……」在他若含深意的眼光下,她隱隱感到不祥,眉睫之間掩藏不住對他的濃濃關心,及潛藏的情意。
戴玥是何等機敏的人,立刻察覺到眾人眼中的懷疑.連忙輕笑地說︰「公主歷經險難,好不容易安然返回,必然疲累。我看大伙兒也該告退,讓公主安歇。還有岳翕的腳傷雖好了大半,但我總是不放心,也該找個大夫來詳細檢查。」
「少將軍說得是。」庫侍郎有模有樣地附和,他也擔心再待下去,姽方王會追究他沒冒險下崖救人的事,「我立刻去請大夫。下官等人就告退了。」
廳里的人紛紛拱手為禮退離,只剩下妮方王父女及他們的心月復侍從,一時間靜得仿佛掉根針都可以听見。
姽方王沉默地注視著愛女在岳翕離開後,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善善。」
「什麼事呢,父王?」她心不在焉地應道。
「你跟岳……」
她很快看他一眼,接口道︰「我跟岳翕在谷內時,曾爬上樹遠眺石林關的方向,那里煙塵四起。後來向戴少將軍求證,確認天朝與莽國已經交戰了。這個時候父王應該留在姽方主持大局,以防莽國對我方不利,而不該為了女兒來到這里。」
「父王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心情大亂,恨不能插翅前來找你。但你放心,在離開時,父王已妥善安排。丞相會嚴密監視莽國的舉動。倒是你……」
「是女兒不好,讓父王擔心了。」
「父王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姽方王慈祥地說,「父王只是擔心你……善善,這次將你遠嫁天朝,父王實有萬分的不舍,還讓你遭到這種危險,父王更是心如刀割,早知如此……」
「父王的意思是,女兒可以不嫁給天朝皇帝嘍?」她兩眼燦出希望的亮光,激動地詢問。
「當然不是。」看見愛女臉上的光芒陡然一暗,姽方王心情也不好受,「善善,此事已成定局,你……」
「可是,」善善咬著下唇,思緒轉如行駛中的車輪。「女兒困在崖下的半個月……」
「發生了什麼事?」姽方王听得膽戰心驚,語氣嚴厲了起來,「是不是岳翕對你做出……」
應該是她對岳翕做出什麼事吧!
善善在心里苦澀地回答。
「父王想到哪里去了。」但表面上,她卻擲給疼愛她的父王一個氣惱的嬌嗔,「女兒是想,再怎麼問心無愧,女兒總是跟岳翕在崖下獨處了半個月。我是擔心天朝皇帝為此而對女兒有閑隙。」
「這點你可以放心。」姽方王松了口氣,「安國公向我保證,天朝皇帝對你失蹤的事極為白責,只要能找到你,願意依照前約迎娶你為後。安國公還說,皇帝氣量寬宏,何況岳翕是他最信賴的臣子之一,又是他表哥。若是你跟別人獨處,他或許還會在意,但對象是岳翕,皇帝很放心。」
這是什麼話!皇帝是認為她沒魅力,還是把岳翕看成柳下惠了!
善善心里嘀咕,但想到若不是喝了忘情酒,岳翕還真是個柳下惠,不由感嘆出聲。
「善善,你是不是對岳翕……」
在想到萬全之策,解除她與皇帝的婚約之前,善善決定先隱瞞與岳翕的事,以免他受到傷害。
她故意睜圓眼,神情愉悅地望向父親,「您說我對岳翕怎樣?」
「那個……」見女兒一臉坦蕩,姽方王倒猶疑了起來。
「如果沒事的話,女兒想回房休息。晚點再陪父王用膳好嗎?」
心疼女兒一臉疲憊,姽方王只好目送愛女離去。
第十一章
迎親隊伍再度浩浩蕩蕩出發。
除了原班人馬之外,還多了不放心愛女、決意送親的姽方王,安國公岳朗清以及戴玥等人。
這些人的存在使得善善苦無機會和岳翕獨處。即使偶而照個面,也短暫得僅能交換幾個眼神,傳遞著彼此的關心。
你好嗎?
我很好。
騙人。你那眉睫間的憂愁都看在我眼里。
我沒事。
可你的眼神為何那麼悲傷、那麼絕望?你不要做傻事呀!
但他除了投給她深沉黯淡、滿懷濃情的強烈眼光外,緊閉的唇仍是無法泄露只言片語,令善善為之心焦。
他是不是後悔了?還是作了什麼她不知道的決定?
她越想越是驚慌,之前曾有過的不祥預感更加深了她心底的不安。她幾乎可以想象到岳翕會作出什麼樣的決定,為了保全岳氏一族,為了向皇帝有所交代,更自以為是的認為這麼做對她最好,他會……他會……
一股寒意從頭直貫善善腳底,甚至連血液都變得冰冷。
他不會那麼做的!盡避慌亂的心拼命想要否認,了解他的那部分理智卻排拒不了這個可能性。
他會的,他就是那種不知變通、腦筋打結的笨蛋,所以一定會那麼做!
這令她憤怒又傷心,恨不得立刻飛到他面前,阻止他做出傻事。
但她連見他一面都是困難的。她父王、岳翕的父親、戴玥以及迎親隊伍的每個人都擋在他們之間。她惟一能做的,就是靜靜待在喜車里,祈求上蒼保佑在她見到皇帝之前,岳翕不要有事。
她相信皇帝……如果,他就像岳翕說的那麼好;如果,他是書里寫的那般仁慈寬厚,就一定願意傾听她的心聲,甚至成全一雙有情人成眷屬。
她祈禱,以全心靈的誠意向上蒼祈求,皇帝是個好人,他一定得是個好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