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听到這里,海寧心軟下來,頓覺自己有些無理取鬧,語氣和緩地道︰「我也不是……不喜歡……只是……阿麗和呼顏妮正慎情竇初開的年紀,你這樣逗她們……難保會讓她們想歪,一顆芳心錯放在你身上。你要是無意,就不要……」
「冤枉呀。除了你之外,我對任何姑娘都沒有那個心意。寧妹妹,你要相信我。」他情急之下,伸手去拉她,海寧在沒防備下,被他拉個正著,手心傳來一陣酥麻的感覺,羞得她粉臉嫣紅。
「還不放開我!罷才還喊冤,現在就拉著人家的手不放,還不叫人誤會嗎?」她嬌嗔道。
「我只有對你這樣呀,別的人我又不會……」他委屈地噘了噘嘴,一雙朗星似的眼眸含著如炬的情焰,手仍沒放開。
海寧臉頰一陣燙熱,低著頭道︰「什麼對我這樣?之前你還沒認出我是海寧時,一出手就模人家那里……後來又拉我,分明是……壞蛋啦!」
「哎哎哎,這件事我早就跟你道過歉。當時我連來人是男是女都沒看清楚,情急之下,只是想扶住你,卻沒想到會模到你……」
「你你你……還說!」她又羞又氣。
明明就是她先提起的,還不準他說?
心里雖這麼想,朱長樂還是陪著笑臉,「好好好,那個不講,直接跳到後來的事。誰說我沒認出你是海寧的?一照面,我就認出你了!」
「是嗎?」她半信半疑地溜他一眼。
「哎!」朱長樂頓時一臉的委屈。「雖然你連我倆的初次見面都給忘了,我卻把你的模樣記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你眉眼間的神情,可是深深鏤刻在我心上。」
「少……惡心了!」心里陣陣甜蜜,海寧嘴上卻不肯承認。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不信的話,你模我的心,听我的心跳就知道我沒說話。」說著,他將她的小手拉到男性強健的胸膛上,那規律的起伏,以及男性的體溫,讓海寧羞煞。
「你你……又來這一套!放開我啦,就算我相信你……是第一眼認出我來,可……不表示你的每句話我都信。」
「什麼意思?」他怔了一下,被她乘機拉回自己的手,還退離他一小步。
「說什麼為我學說笑話,你卻盡說給別人听,還逗得人家那麼樂!」海寧沖口說出,渾然不知自己的語氣有多酸。
朱長樂樂得直想笑,但又怕海寧生氣,只好抿著嘴忍笑忍得很辛苦。「好嘛,這事是我不對。若你不喜歡我說笑話給別人听,以後我只跟你說笑,總行了吧!」
「我又沒那麼講!」
這樣不是顯得她小氣、又在意他嗎?
可惡,她又不是那種人!
懊惱地想著的同時,海寧的表情轉為嚴肅。「我只是希望你在說笑話時,多想一想,別逗得別人心猿意馬,以為你對她們有什麼意思。」
「我知道了。」好倔的小嘴呀,朱長樂在心里搖頭,明明很在意他對別的姑娘說笑,嘴上還要說著大道理。「寧妹妹,我好開心。本來我以為你討厭我,對我倆的婚事不樂意接受,但你剛才的一番話讓我覺得你並沒有這麼排斥。希望以後我們都能這麼親近地說話,這樣你就不會吃……呃,我是說……」在那雙嬌媚的眼眸突地瞪了過來時,他聰明地吞下那個「醋」字,改口道︰「我就不會亂吃醋。」
「你吃醋?」她驚訝地揚眉。
「是呀。」他不好意思地承認,「那個呼顏鑫老是對你糾纏……」
她嗤地一笑,「拜托!你什麼人的醋不吃,吃他的!」
「我也知道是自己多心,你根本就不會喜歡上他,我這個醋吃得極為沒道理。可是海前輩……」
「跟家師有什麼關系?」這下,她是真的不明白了。
「哎!這就更難啟齒了。」話雖這麼清,朱長樂還是毫不猶豫地說下去︰「你與海前輩雖然說師徒情誼深厚,又有叔佷之親,不過,再怎麼講都是男女有別!」他強調道,「你不但老賴在他懷里撒嬌,還跟他一塊住在在水一方樓,我怎麼看都不妥當。」
海寧微怔,眼中升起一抹恍然大悟。
也不能怪朱長樂誤會,他到現在還沒弄清楚她師父非是男兒身,才會講出「男女有別」這樣的話。
「還有一件事,我悶在心里好久了,正好趁這個機會跟你說一下。」他索性一古腦的把肚子里的疑惑全數掏出。
「什麼事?」她緊張地問。
「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幫著呼顏克。就算他對你不錯,但也是因為他對海前輩有野心,才要討好你。寧妹妹,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以眼神向她探詢,海寧只是膛目以對,讓他備感挫折。
「就是那個……相思呀,深情呀……這些如果是發生在一男一女身上,我都可以接受,可如果是兩個男人……」說著,他把眼光往遠處的海潮、呼顏克及夏川明看去,吞咽了一下口水,「或老是三個男人……總之,你不會覺得不正常嗎?」
她張了張嘴,仍是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寧妹妹,我覺得我們最好早點帶海前輩離開這里,免得他們越陷越深。」他嚴肅地朝她點頭道。
海寧再也忍俊不住地噗哧一笑,讓朱長樂表情錯愕,「我說了什麼笑話嗎?」
「沒!」她搖頭,礙于姑姑師父與朱長樂父親遼東王曾有過的婚約,她不方便說出真相,無法告訴他,他錯得有多離譜了。
「寧妹妹,你是不是在逃避呀,還是你……可以接受那種事,所以……」
「你不要胡思亂想。」她再次搖頭,但朱長樂顯然仍對那件事感到在意,這讓她心生警覺。
要是讓朱長樂知道她師父是女兒身,而且還是他父親遼寧王的前任未婚妻,會有什麼後果?
想到這里,另一件事同時撞至心頭,那是她一直逃避著不想去弄清楚的——師父果真如呼顏克說的,是她的親生母親嗎?
每次與師父獨處時,她都想開口,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海寧……」
「我現在心情好亂,讓我一個人靜一下。」她悶悶地說,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有些事不管如何逃,還是會逼至眼前要人一定得面對。海寧明白這個道理,心情越發地糾結。
「海寧!」朱長樂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惱她,只能瞪著她跑開的背影懊惱不已。
第七章
晚飯之後,海寧獨自待在房中,心緒就像吊水樓瀑布附近的急湍奔流不息。不知想了多久,她下定決心走出房門,往海潮住的四樓寢室而去。但敲了房門老半天,就是沒听見回答。
忽然,一陣簫聲傳來,曲調淒迷,似有無限纏綿。她听出是海潮所吹,便循著簫音往源頭找去。
走到五樓,推門人內,果然看見海潮坐在廚前,對著淒迷的夜色吹簫。
那簫聲,有著追憶往事不得的悲戚,也有面對前程的彷徨,讓海寧想起李後主的詞,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盡是舊歡難舍的愁緒。
「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筆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她和著簫音吟唱,待簫聲停歇,海潮放下玉簫,優美的側臉轉了過來,海寧才發現師父瑩潔如玉的臉容淌滿淚水,不由得驚呼出聲︰「師父……」
「我沒事。」她以手抹去眼淚,對愛女綻露慈柔的笑意。
「您這是何苦呢?」海寧上前,用衣袖替她拭去殘留的淚漬。眼前這幕,令她想起還在奉天家押時,好幾次看到師父對著夜色吹簫,臉上淌滿淚水,眼中寫滿相思的淒苦模樣。每一次總是教她又心疼又無助;心疼的是師父臉上的孤寂悲傷,無助的是她無從為她排解,讓她綻現歡顏,就像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