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你女兒做的好事!」泰勒余怒未消地道。
「雪兒做了什麼?」
「她讓賽姬吸她的血!賽姬不能接觸別人的血!」
「為什麼?」
這個「為什麼」就像個大浪打到泰勒頭上,其中的重量和冰冷立刻讓他警覺了起來。綠眸緊縮,他別開眼光不願接觸彥廷眼中尖銳的質疑。
「賽姬為什麼不能接觸別人的血?雪兒要賽姬幫她把花刺吸出來,她卻咬她,其中有什麼不對,告訴我!」
泰勒仍緊抿著唇,惱怒地蹙著眉頭,思索著該用什麼方法阻止羅彥廷追究這件事。
絕望的啜泣自賽姬唇間逸出,她泫然欲泣地看向彥廷,嬌美的臉龐籠罩一層暗灰的無望。
「對不起……」珍珠般的淚水自她眼里滑落臉頰,那里有著悲痛和遺憾,「我好早之前就想跟你說……」
「為什麼道歉,賽姬?」他的語氣是輕柔的,話卻有千斤重。
賽姬閉了閉眼,到這種地步,隱瞞有什麼意思?體認到自己竟控制不住體內的魔性,害怕終有一天會因此而傷害心愛的人,她是不能再隱瞞了。
「賽姬,別說。」泰勒道。
她虛弱卻堅持地對他搖頭,臉上有抹美麗但脆弱的笑花。「建立在欺騙基礎上的愛情不是真的愛,我不能要。別阻止我,爸爸。」
「你……喊他什麼?」彥廷感到頭暈目眩,寧願是自己听錯。
「爸爸。」她勇敢地看進他眼里,「泰勒是我的父親,這就是我為何不能接觸別人的血的原因。從小他就保護我,不讓我接觸血腥,希望我能做名正常的人類。」
「你是……」
「我擁有吸血族四分之一的血統,體內的魔性一出生就被爸爸封印住,除了他的血外,我不能接受其他人的血,否則體內的魔性將控制我,讓我變成吸血鬼。」
「不……」彥廷不願相信,眼中交錯著復雜的情緒。
「我很抱歉沒早點告訴你。」看出他眼里的厭惡和恐懼,賽姬的心在滴血,全身都感到發冷。但這是她自找的,怪誰!顫抖著唇,她哀傷地看著他,「我愛你,彥廷,但不能用這個理由做為隱瞞的借口。只能說,我一直以為我是正常的,可以給你幸福,直到吸了雪芬的血才發覺自己的危險性。我不怪你害怕,也不管你是否願意相信,但我真的愛你。若你沒辦法接受這樣的我,也絕不怪你。我會遠遠地走開,不會打擾你。」
「賽姬……」他心弦震動,不是不相信她,也不是不被感動,而是……心情好亂,許多思緒都無法理清呀。
「我只請求你原諒我的欺瞞……。」無法面對他的拒絕,賽姬將臉埋進父親懷里,抽噎著,「帶我回家,爸爸,我要回家。」
「賽姬……」感覺到愛女的心碎,泰勒真想狠狠揍羅彥廷一拳,他知不知道賽姬為他付出的情感有多深!但他更清楚如果真這麼做了,賽姬不會原諒他,何況愛情本來就不能計較,如果羅彥廷不愛賽姬,他打他也沒用。
「爸爸,帶我走!」
禁不起愛女的一再催促,泰勒咬了咬牙,轉瞬間便帶著賽姬消失在彥廷面前。沒料到他們會走得這麼迅速,彥廷的心像空落了一塊,望著空無一人的床面,心里像刮了一陣淒風,下了一場慘雨,心園里的花兒都落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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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說,人間的季候永遠不斷在轉變;賽姬卻在想,男女之間的情愛如果也能跟著四季更迭,心是不是就不會那麼苦了?
不管苦不苦,季節是留不住的,正如愛情的無法挽留。還來不及察覺,夏季便悄悄溜走,收獲的季節緊接著來臨。
當葡萄累累結實,彥廷來電問候,只問她好不好,不提私人情感,純粹公事交往,她卻不爭氣地在听見他的聲音時,心跳加速,掛斷電話後,隱忍的淚水再也壓抑不住地奔流而出。
她愛他,即使季節改變,心卻不會變。他對她呢?從一開始就不曾明白表示,僅有的一次主動還是她先投懷送抱。在知道她的異類身份後,他還願意敞開心接納她嗎?
當朋友,彥廷是不會計較的,但情人呢?有誰會去愛一個隨時都可能變成吸血鬼的魔女!罷了,就這樣吧,自己這種身份哪有資格追求人間的至愛,不是早有體認了嗎?為何在遇見彥廷時,反而痴想著不可能得到的感情?多情只是空余恨,讓冷掉的心凍成冰塊也無妨。
然而,思念像一首歌,每天都在唱,不管是秋天,還是冬天,始終不曾停歇。當聖誕的鐘聲敲起,新的一年來臨,彥廷依然佔據住她整顆心。
這段期間她受邀到法國幫楊維貞設計禮服,意外地阻止了一場謀殺,還在維貞的夫婿尚德雷位于阿爾薩斯省的家—尚家堡見證他們的婚禮,讓淒冷的心沾染了些許的暖意。
巧合的是,春天和凌志燁這對歡喜冤家也來參加婚禮,春天一見到她便頻頻埋怨她離開得太匆忙,連跟她說一聲再見都沒有,並對她竟被雪芬打敗,感到不平。
「我看彥廷這陣子形容清減,沉默了許多,一定是因為你的緣故。而你這個樣子……哎,分明是身分兩處,同樣憔悴!你們明明是兩心相許,卻被雪芬給棒打鴛鴦,教人也跟著難受。」
賽姬聞言只有苦笑。春天什麼都不知道,如果她曉得她擁有吸血鬼的血統,還會為她抱不平嗎?
婚禮結束後,賽姬飛回米蘭,心雖為情所困,生活還是要過的。前陣子心情不好,許多工作計劃都耽擱了,來不及參加一月份在佛羅倫斯舉辦的國際時裝節,便將新一季的服裝安排在維洛納的假面狂歡節發表。
二月十一日這天,維洛納當地依照往例舉辦了傳統的面具游行與主題花車,各地的觀光客涌進。這里是莎士比亞筆下《羅蜜歐與茱莉葉》的;故事發源地,如今還保留著茱莉葉的家及墳墓等遺跡。賽姬拿這個極富悲劇性的愛情故事來設計服裝秀的舞台,整場發表會在維洛納市中心的大飯店里舉行,模特兒除了穿著流行感十足的服裝走秀外,臉上還戴著賽姬精心設計的各式面具,使得整場服裝秀充滿戲劇效果,也獲得空前的成功。
賽姬在模特兒走完秀後,被簇擁到舞台中央接受與會來賓熱烈的掌聲。當一名挺拔的男子捧著花束走上舞台時,賽姬的頸背竄過一陣難以言喻的電流,心跳加速,狂喜的情緒在心房里發酵,氤氳著熱氣升上眼睫,視線迷蒙。
然而,即使看不清楚對方的臉孔,心也能精準描繪出始終盤踞住心的人兒影像。看著他出眾的身影一步步地接近,直到站定在她面前,伸手遞出一束香檳色玫瑰送到她懷中,賽姬的听覺被一陣魂縈夢系了有近五個月的熟悉溫柔的嗓音給佔領,繃緊的心弦被用力撥動。
「恭喜你,賽姬。」
她因等待而生霧的眸子,流淌著驚喜,眼中的霧氣負荷不了心中強烈的情潮,很快凝結成雨淚。在淚影中,他俊美的臉龐流露出某種深刻的情緒,舉起手為她拭淚,並將她擁進懷中。
「別哭,吾愛。」
他說什麼?賽姬感到頭暈目眩,太多的驚喜讓她一時間無法負荷,當彥廷的唇靠近她,疊在她藕色的唇瓣,她覺得自己就要因喜悅而死掉。
周遭的掌聲與人語喧嘩仿佛被隔在他的懷抱之外,除了感受他熱情的吻,與有力的擁抱外,她什麼聲音都听不見了,以至于自己是怎麼下台,如何離開人群,都是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