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鬧了。從來沒人說過我是嫦娥,楊貴妃還差不多呢!」她自嘲道。憶及昔日還對「楊貴妃」一詞敏感和難堪,現在卻能講得不痛不疼,是她的心情改變了嗎?
「有這麼瘦的楊貴妃?」’趙珞眼中充滿懷疑。
「你忘了初見我時的樣貌了嗎?」她笑著打趣。
那時她是比較豐滿,想到她是為誰衣帶漸寬,趙珞眼里淨是歉疚。
「都是我連累了你。」
「別這麼說,是我心甘情願。」
她說得情真意切,他則听得意惹情牽,不禁將她拉得更近,星眸里燒著兩團火,熊熊的籠罩住她。「如果你是楊貴妃,」他低沉的嗓音濃烈如酒,「我願是那唐明皇。」
「不好!」誰知舞妍卻嘟起嘴搖頭。「唐明皇後來殺了楊貴妃。」
「那……」他有些尷尬,改口道︰「我們不要做楊貴妃和唐明皇,我們做……」該做什麼呢、腦中的古人沒一個夠格拿出來做為談情說愛的模範,要說到近人,拿姊姊疏影和姊夫楚行雲當範例是很不錯,但姊夫老被姊姊吃得死死,他又不願意。
正當趙珞還在絞盡腦汁,看兩人杵在街道中心不往前移,也不住左、往右,只顧著眼對眼、鼻對鼻得引來路人側目,指指點點,有礙觀瞻,向來謹言慎行、頗有古代迂儒之風的活活忍不住上前提醒。「珞少爺,我們不是要上虎丘嗎?那得再往前走,左拐過那道橋,才能出閶門。不過我們最好在這里上船,因為走路太遠了。」
「郁活活,我認得路!」被人擾了興致,緊接著又讓舞妍發現路人暖味的眼光,羞得甩去他的手,趙珞有滿月復的怨氣。瞪了眼無辜的小廝後,連忙上前向佳人陪小心,哄得她又願意讓他牽了,方要一旁無聊得直打呵欠的活活去雇船。
三人坐上畫舫,趙珞因不打算上城外的楓橋鎮參觀寒山寺,故而直接道︰「寒山寺因張繼的‘楓橋夜泊’而大享盛名,其外貌實際上平淡無奇,我們就不去參觀了。
倒是不著、不惑兩位大師在回轉少林之前,在寒山寺掛單了不少時日,臨去前跟我們道別時,還一直對寒山寺藏經閣內;環壁嵌著家人所寫的‘金剛經’石刻大為贊賞呢。」「听你這麼說,我倒想念起兩位大師。多虧有他們一路相伴,不然我們沒這麼容易來到蘇州吧。」舞妍的思緒一下子飄到那段禍福相倚、共患難的日子。
那時候她一心掛念著趙珞身上的冰焰之毒,無心想其他事。豈料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對他產生感情。雖然知道他亦非無動于衷,但舞妍心里仍有些忐忑,不知這番情悸是否能天長地久。想到這里,她不禁對自己的患得患失微感憂郁。記得初時只想著能陪他到毒傷盡去就已滿足,如今卻要更多,她是不是太不知足了?照以往的個性,她是根本不會想這麼多。那時鄭文檉老給她釘子踫,她都能越挫越勇,不像現在老想著要是趙珞不喜歡她了怎麼辦,要是他只是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才對她這麼好,自己又要如何自處這類的事。
她討厭自己變成這樣。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為什麼不能大大方方的對他說出心里的情意,即使被拒絕也沒關系呢?
瞧她黛眉深鎖,且包著沉沉霧氣的眼眸里有著令人看不透的憂郁,趙珞納悶了起來。「舞妍,你不高興嗎?」
「沒有。」她很快綻出一朵笑容,「我只是在想,等我離開這里時,一定會很懷念此地的風光。」「只要你想要,我們隨時都可以再來,沒必要感傷。」他深情款款的緊握著她的手,眼底凝聚的萬縷柔情將舞妍的所有愁緒一掃而光,心搖神曳的任他攬人懷中,依偎著共賞兩岸風光。出了閶門,號稱吳中第一名勝的虎丘即在眼前。蘇東坡曾說︰「到蘇州而不游虎丘山,乃是憾事。」可見虎丘在文人心中的地位。
虎丘山舊日名海涌山。春秋時吳王闔閭葬于此,傳說葬後第三天,有人看到一只白虎蹲踞山上,故而稱作虎丘。山下的劍池相傳是吳王藏劍的地方,曾引來秦始皇和孫權來此尋劍。山前盈盈一彎綠水有七里之長,故稱為「七里山塘」。這時候正是游人如織,清淺流水間只只畫舫浮移,夾岸垂柳,小橋橫跨,偶爾幾句詩吟從畫舫上傳來,堪稱詩情畫意。
三人棄舟登岸,朝山上而行,目的地是始建于五代後周顯德六年的虎丘塔。這是座平面八角形的七層樓閣式建築,塔身的平座是磚砌,外檐是磚木混合結構。在磚砌部分全用彩畫來裝飾,色調柔和,圖案精美。塔內有五代和宋代的文物。
變了一圈之後,三人下山登船,這時候已過了午時,好在他們在虎丘附近的小店吃了些面,倒不甚餓。趙珞一心想帶舞妍到有名的桃花塢用餐,船就直接停在桃花塢的專用碼頭。說來也巧,三人一進去就遇上前來巡視產業的賀飛白。他與行雲並稱江南雙秀,人稱金刀公子,乃是疏影的姊夫,唐言與白玉奴的外孫女婿,與趙珞算是老相識,曾攜妻兒多次上玉劍山在探望,舞妍也見過。「珞弟,我听行雲說你帶著舞妍姑娘上虎丘,晚點會到桃花塢,早命人準備好桌子等你。想吃什麼別客氣,桃花塢是賀、楚兩家共同出資,算是自己的地方。」
人家的一番好意,趙珞等人自然不能辜負。在飛白熱絡的招呼下,上了二樓雅座。從這里可以看到河面風光,一只只畫舫陸續駛來,十之八九會在此地停船,可知桃花塢的生意有多好。既名桃花塢,自然有桃花。屋前屋後種有各色桃樹,每到春夏之間,桃蕊爭相開放,景致清幽得猶如仙境。尤其是此地的桃子,稱得上香甜女敕脆。
飛白為他們點了滿桌子桃花塢最精致的菜肴,還在一旁陪坐。
「去過虎丘,還得喝喝有名的虎丘茶。店里沒有賣,是我從家里帶來的。」他一副很寶貝的語氣。「唐代詩人張籍說它是‘紫牙連白蕊,初向嶺頭生。’還被文人譽為海內外第一,一般市井無售。」虎丘茶人喉但覺口齒留香,喉頭生津,喝完一盅,小二便送來各式茶點;有梅花酥、芝麻酥、蓮子酥各一盤,還有各式各樣的蜜餞、時鮮水果。舞妍每樣都吃一個,再喝了碗冰糖蓮子湯便覺飽足,趙珞在她盤子里夾了無數菜肴,她卻只能苦著瞼搖頭。
「舞妍,你要多吃一點才行。」
「不行了。剛才吃過面,根本就不餓。我等一下再吃嘛。」
「好吧。
見他兩人一個勸食,一個搖頭不要,一來一往,語甜句蜜,飛白越瞧越有趣。看來一向游戲人間的趙珞終也陷入情網,沒多久就可以喝到他的喜酒。
正想得高興,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他好奇的瞧了一眼,為首的青年公子頗為眼熟,是鎮江一帶的米糧商之子米景輝。
「賀駙馬,米某今日真是好運,竟能在這里見到你。」米景輝也很眼尖,一上樓就看到飛白,後者因妻子被太後收為義女,人人都稱他一聲賀駙馬。
「米少東,許久不見了。」飛白綻出迷人笑容。
「是好久不見了……」米景輝正待往下說,身後的女眷傳來一陣騷動。
「這不是……去年救我們的恩公嗎?」嗲軟的聲調里含帶著無限激動,蓮花指急急的指向趙珞的方向,一雙春水瀲灩般的明眸緊緊盯住他威武俊美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