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意,卻有人不想糟蹋帶來的食物。季抒建議道︰「你先清洗一下,咱們等會兒再談。」
曉星順從的飛身下樹,幾個起落便找到熟悉的水源——流經林中的小溪。略做清洗後,他施展輕功回到搭建樹屋的巨樹上,卻在外頭找不著季抒,料定他必在樹屋里。季抒向來覺得樹椏讓他坐不安穩,不像他就喜歡躺在上頭,悠閑的觀賞滿布穹蒼的星辰。他進入簡陋的屋內,季抒坐在他睡覺的床榻上,見他進來,微微一笑,算是招呼。曉星不客氣的享用他帶來的上好漳腿肉,季抒體貼的遞過去一瓶酒,曉星湊到嘴邊喝了一小口。
「你還沒告訴我,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一口事。」
盡避料到季抒不會放棄這話題,曉星還是嗆到了。
「能讓你緊張成這樣,想必是不太容易回答吧。」
曉星責難的看季杼一眼,無言的責怪他為什麼不肯等他吃完再說,這下可讓他沒胃口了。季抒卻只是笑,像是對他的反應感到有趣。
「你明知故問。」曉星被他看得不自在,別開眼,垂下眼瞼,仿佛正專注的傾听屋外風與夜的對話。
「我只曉得……」季抒的眼光變得犀利,「你走後,風族的儀月公主也跟著不見人影。」「你懷疑我跟她在一起。」他平靜的陳述,眼瞼始終合著。
「我不用懷疑。」季抒的口氣有點沖。他並不想這樣,只是想到鳳儀月氣沖沖回來後,更顯心不在焉的態度,心里就是有疙瘩。
他不是自大狂,不至于認為全天下的女人都得將他放在眼里。姚柔妹及許許多多女子對曉星的心儀,他從來不曾在意過。只是儀月,該死的,她是鳳族的公主,才貌冠絕天下,偏偏伯靡又曾向他建議過這樁婚事,他忍不住在乎了起來。
「她應該是跟你在一起。」他郁卒的咕噥。
「你在乎?」曉星並不意外。換成是他,他非但在乎,還在意得要命。
「不曉得。」季抒輕喟出聲,眼光顯得迷惘。「她跟我之前認識的女孩不一樣。她不像早娘那般柔媚溫馴,也沒有紅香的驕縱任性,更不似英妹公主的悍猛。」「或許你還該加上流雲的機伶善變,狐媚惑人!」
听出他語氣中的憤懣,季抒苦笑,「你還在意那件事?都已是陳年往事了,何況你很清楚是她來找我的。」
「為什麼找的人不是我?」曉星喃喃自問。「我的心意她難道不明白嗎?為什麼這樣傷我的心?」
「或許她認為如果她找的人是你,你決計不可能放手。」
「沒錯!」曉星咬牙切齒的回答,臉色陰暗。「我怎麼可能讓心愛之人成為一個——」「或許就是這樣。」季抒打斷他的話,也打散心底深處的愧疚。「她雖然是我們的師妹,可是她的身分卻是個女奴。師父訓練她的目的,不過是要讓她成為出色的間諜,有助于復國大業。流雲一直知道這點,也早準備好做任何犧牲……」
「但是在犧牲之前,她決定將玉潔冰清的身體交給你,而不是我……」
「曉星……」「你不用說了!」他斷然拒絕他的進一步解釋。「早在知道她獻身給你時,我就對她死了心。我心里明白,如果她愛的人是我,不會這樣殘忍的對我。流雲從小就仰慕你,那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你又不是笨蛋,當然也知道,只是對于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是讓愛你的流雲做這樣的犧牲,為你做盡骯髒事,鏟除所有阻礙復興夏室的阻力,我不免為她不值。但想想我自己,跟她又有什麼不同?用盡權謀,不惜連自己也賠上,結果是不是也同她一樣被你遺忘?」
「我沒有忘了她!」季抒狼狽的道。
「你是說,在你有了諸如早娘、紅香和英妹公主這些美人的愛慕之後,你仍會為她留一個位置?」
對他刻意沒有提到鳳儀月,季抒只是眨了下眼,眉頭蹙攏的道︰「只要她願意,我樂意照顧她。」
「問題是,流雲是否願意成為你眾多嬪妃中最卑微的一個?」他的目光投向漆黑的夜色,「如果她夠聰明的話,她會要求恢復自由,一塊屬于她的土地,從此遠離。」「成為我的妃子有那麼令人難以忍受嗎?」季抒氣悶的問。
「如果你不能寵愛她。全心全意的愛她,那會比死更難受。」曉星喑暗的眼眸襄有著壓抑,淡淡的悲涼在濃密眼睫間的陰影處擴散。「女人失去了愛,會像花兒迅速枯萎。尤其若她為你生了個鋒芒畢露的兒子,卻因為她的身分使得孩子受到排擠,無法得到應有的尊重,那時候她會更加痛苦,恨自己為什麼要將個無辜生命帶進她淒苦的人生,陪她一起受苦。」
季抒被撼動了,他知道曉星說的其實是他自己和他母親的遭遇。他曾陪曉星經歷過喪母之痛,了解曉星最沉痛的悲傷。
若不是大舅父的喜新厭舊,也不會造成曉星之母飽受心痛和被人欺陵至死的坎坷一生。曉星之所以要隱藏實力,讓人以為他只是個生有俊美外表、沒什麼才能的貴族庶子,也是為了避禍,不想同胞手足嫉妒他的才干,引來殺機。
但他絕不會像大舅那樣薄情呀!季抒對自己說。為了興復夏室,他勢必納有功于夏、有意嫁給他的每一族公主為妻,好攏絡各方面的勢力。他會盡量要求自己對每一位妃子做到公平,不會讓他的女人遭遇曉星母親那樣不幸的命運。何況流雲跟他情誼深厚,他更不忍心讓她受任何委屈。
「曉星,你認為我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嗎?」他喟嘆出聲,希冀得到表弟的認同。「我怕你太過多情,也怕你根本無心打理那些瑣事。」曉星意味深長的看進他眼里。「等到你成為天下公主,政事將佔據你絕大部分的心神,你有多少時間可給後宮的嬪妃?各族年年都會進貢美女,新人都來不及應付了,還理得了舊人嗎?搞不好,一年都見不到一次呢。季抒,只怕你要辜負滿園春色,讓痴情的花兒自開自落,枯謝一地。」「我不納新人總行了吧?再說,我可以立一個寬厚聰慧的王後隨時提醒我,為我打理後宮。」季抒爭辯道,並有些納悶他們怎麼會討論到這里來?復國大業未成。他父王仍在,說這些好像都太早了。但他仍忍不住加上一句話,「鳳族公主是最好的王後人選!」曉星迅速將臉轉開,頻做探呼吸,以免自己失手掐死季抒。
但就在他努力控制體內嗜血的沖動時,季抒重拾話題,「你還沒回答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你若再不說,我真要懷疑你把話題扯這麼遠,是不想回答我這件事了。」答對了!曉星咬牙切齒的在心里回道,有點怨恨季抒的聰敏。他就不能笨一點,讓他混過去嗎?
他保吸一口氣,挑釁的揚高一邊眉毛,「如果我說是被鳳儀月打的,你是不是可以放寬心了?」
「她為何打你?」季抒愕然。
「一言難盡。」他虛弱的答,希望季抒懂得見好就收,別再追問了。
「我洗耳恭听。」
偏有人這麼不識相!曉星氣餒的瞪他。然而季抒倔強不退讓的表情,顯示出追根究底的決心。
「簡單的說,就是鳳儀月認定我是草上飛,為了打消她的懷疑,我當然得使些手段,結果便挨了她一巴掌。」
「你使了什麼手段?」
「你不會想听的。」他咕噥道,轉開眼光不看季抒。「反正我表現得一點都不符合她心里那位品德高尚、英勇神武的草上飛,她自然對我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