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陶琴會在家,可是封銘說,這些千金小姐有赴不完的約會,想她們乖乖在家等我電話,恐怕比天方夜譚還不可能。
不管了,為了琍嬛,我只得踫運氣,真找不到人,再想別的辦法。
午後的雷鳴和雨聲,成了我的背景音樂。我看著豆大的雨點,不留情的打在車窗上,緊帖著電話,听著鈴聲響了一聲又一聲,最後被粗啞的女聲接起。
「請接陶小姐。」我說。
听筒里傳來嘈雜的聲音,接電話的人不曉得跟旁人在說什麼。一道嬌脆得如銀鈴撞擊,令我覺得熟悉的聲音清楚的迴漾我耳際。
「喂?」
我按捺下心中的猶疑,清了清喉嚨,禮貌的開口,「陶公館嗎?請問陶小姐在家嗎?」
「陶小姐?」听筒里的女聲有著濃厚的玩味,我不禁想像著她或許會像淘氣那樣挑眉嘲弄。「你是誰?要找哪個陶小姐?」
有一個以上的陶小姐嗎?我納悶起來。
「我要找陶琴小姐。請問你是嗎?」
「如果我是呢?」她帶笑的嗓音反問我。「我認識你嗎?」
「不,陶小姐不認識我。我叫李嘉元,我們之前沒見過面。」
話筒里有短暫的緘默,我擔心她誤會這是通無聊的電話,趕緊解釋,「我是為了陶小姐的未婚夫辜昱棠的事而來,請陶小姐給我機會,將來意解釋清楚。」
「現在下雨呢。」她低聲呢喃的細語,有著濃濃的憐惜,加深了我的懷疑。我一定听過她的聲音,我敢確定。心髒不由自主的抨忡狂跳,我握緊電話。
「我可以跟陶小姐踫面,將事情談清楚嗎?」
「你要見我?」听筒中傳來夾雜著羞怯期盼的隱微笑聲,我听見她以一種近似嬌嗔的甜蜜嗓音說︰「我也想見你哩。」
「喔?」我發出一聲輕喘,隨即羞郝地漲紅臉。
這是什麼跟什麼呀,我竟有種少男面對心所思慕的女子的那種心慌意亂。明明是件再正經不過的事,怎麼變成好像在跟電話另一端的陶琴調情?
我試著忽略滿心的疑惑。
「你在哪里?」
我在這里,在你心里呀!這好像是廣告詞,我到底在想什麼?陶琴究竟有什麼魅力,讓我光听她聲音就失常了?
「我在你家附近。」我一本正經的道。
「那你直接進來好了,我叫人幫你開門。」
「謝謝你肯見我,陶小姐。」
「別客氣,我等你喔。」她停頓了一下,接下來的話簡直把我打進一個甜蜜的地獄。「待會兒見,嘉元。」
喀答一聲,電話迅速掛斷。我呆了半晌,幾乎能肯定電話的另一端是淘氣。
天呀,真的是她嗎?
我心里五味雜陳,驚疑不定。希望是,又希望不是。最後嘆了口氣,發動車子駛向陶家大門。
※※※
陶家待客很殷勤。
門口的警衛為我打開鏤花大門,我順著車道駛到主屋門口,打了一把特大號黑傘的中年男子在我下車前迎過來,為我遮住嘩啦直下的雨勢。
步上台階,進人陶家氣派典雅的玄關,我向男子道謝。他約略五十歲上下,比我略矮些,身材健碩,皮膚黜黑,紅潤的臉頰有著陽剛的線條,眉宇間充滿和氣。
「別客氣,小姐吩咐的。」他的聲音鏗鏘有力,看我的眼神充滿好奇。
「該怎麼稱呼你呢?」我禮貌的問。
「我是陶家的總管,我姓周。」
「周總管你好。我叫李嘉元,有要事見陶小姐。」
周總管咧嘴笑了笑,圓亮有神的眼瞳若有所思。
他帶我越過陶家寬敞華麗的大廳,登上呈圓弧對稱的兩道雕花扶手梯的左邊樓梯。
左右樓梯相連的廊道牆面,以一幅荷花圖的彩雕隔屏取代一般的水泥牆。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彩雕隔屏的圖案彷彿活了起來,風生水起間,墨綠色的荷葉翻飛,粉紅的荷花亭亭搖曳生姿,端的是十分美麗。
我在贊嘆之余,跟上周總管的腳步,在樓梯頂端向左轉。那里的廊道設計著像畫廊般的展示空間,一邊牆面掛晝,另一邊則是放置了數座精巧藝術品的展示櫃。
二樓的客廳就在廊道再過去,以一道瀑布般的水晶珠簾區隔。同總管為我掀起珠簾,請我進去。
「李先生想喝什麼飲料?」他親切的問。
「如果不麻煩的話,一杯溫開水就行了。」
「這樣吧,小姐喜歡喝花草茶,李先生陪小姐喝吧。請在這里坐一下,我立刻請人送來,小姐一會兒就到。」
他離去後,我稍微打量了一下室內的裝演,發現陶家的隔音設備做得不錯。造形美觀的廣角窗將屋外嘈雜的雷雨聲隔絕,室里一片寧靜。
我走到客廳中央,米色的沙發高雅舒適,質料應該是小牛皮。我忖度著自己該坐哪個位子。對著門口的單人座應該是不錯的選擇。
清脆的珠子踫撞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迅速旋身面對門口,倚在珠簾邊的倩笑嬌影,令我呼吸一緊。盡避有過懷疑,但懷疑一旦成真,仍有種作夢的感覺。
我怔怔的瞧著她,她也瞧著我。我發現她好像消瘦了些,心頭隱隱作疼。想開口說些什麼,幾日來尋覓不到的相思和委屈,在我月復內形成一股酸楚,直嗆上喉管、鼻頭、眼眶,讓我一時之間喉頭發緊,說不出話來。
這時陶家的佣人送來花茶及點心。淘氣朝我走來,看著女佣在咖啡桌上擺好杯盤,示意她退離客廳。
「怎麼了?不認得我了嗎?」她語帶嬌嗔,含笑的望我。一陣灼熱的情潮沖擊著我的胸口。
她的聲音依然嬌甜,眉眼間那抹淘氣仍然有挑動我心的魅力。可是,她不再是那個穿著簡單便服的頑皮丫頭了,而是一身雪紡紗長洋裝的千金小姐。
一陣悲傷在我胸臆間翻滾,我怨她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真相。如果早知道,我是否就能懸崖勒馬,管住我奔向她的情意?
「才幾天沒見面,你就對我生疏了呀!」她嘟唇埋怨。「還是知道我姓陶後,才擺出這副嘴臉?」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終于按捺不住的從緊澀的喉頭沖出這聲質問。
淘氣瞪了我一眼,伸手將我推入我原先打算坐的那張單人椅,自己坐在二人座的沙發上。
「喝茶。」她自顧自的拿起精致的茶具,我也賭氣的喝了一口。
嗯,還滿香的。
「我早告訴你,晚告訴你又如何?」她放下茶杯,冷冷的說。投向我的眼光像帶著寒光的銳刺。「知道我姓陶後,你對我的觀感、待遇就會不一樣嗎?原來你也是個以身分取人的傢伙。」
「沒錯!」氣憤她的誤解,我語氣懊惱。「我不過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哪高攀得起你陶大小姐?如果早知道你的身分,我會把那晚的事,當成你陶大小姐一時興起,豪門公子玩膩了,想逗逼我這個市井小民。我不會對你牽腸掛肚,不會連上班時都想著你,還跑去陶園小陛踫運氣,看你會不會剛巧去了那里。我不會鬧盡一切笑話,自作多情!我——」
「你說夠了沒!」她突然站起身撲向我,香軟的身軀跌進我懷里,軟柔的小手掩住我張開忘了閤起的嘴巴。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她委屈的嬌嚷,水汪汪的目光揪得我骨頭都酥了。「我就是不想你因此疏遠我,才故意不告訴你名字的呀!」
「嗯嗯嗯……」我在她掌心里試著糯動嘴巴,唇瓣感觸到的柔軟讓我不敢造次。
「爹地為了大哥生日當晚我偷跑出去的事,很生我的氣。他罰我禁足,所以這幾天我才沒去陶園小陛。不過,經理都告訴我了。」她停了一下,一雙濕柔的眼楮在我臉上梭巡,判斷出我臉上的憤怒已消,才放心的移開手。「現在你不生我的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