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我才會想為她的幸福盡最後一份力量吧。
雖然這麼想,心頭的郁悶並沒有因此消散,一股酸澀之氣從胃部直冒上來,流過喉頭,湧上頭部,齊聚在鼻翼和淚腺,在眼眶蒸騰成霧。
我努力控制,不讓善感的情緒氾濫,卻止不住心里來來去去的傷痛。
一直以來,我的生命都在預期的軌道進行,琍嬛的毀婚,無疑的讓我像一列出軌的火車,傾倒在鐵軌旁,產生一種不知如何繼續下去的惶然。
琍嬛的背叛,對我的感情和自尊都是一種嚴重的傷害。從不認為自己不如人的我,頓時有種被人比下去的感覺。盡避琍嬛說,她早在擔任辜昱棠的秘書時,便對他種下情根,但她既然答應和我訂婚,就表示她對那份情感已然看淡。若不是我的疏忽,辜昱棠豈有機會誘惑她?
是我對所有的一切太篤定,不肯投下精神經營與琍嬛的感情。以為兩人結婚後,自含像我父母那樣舉案齊眉、天長地久,完全忽略她所思所想,也不肯探究,才會讓事情走到這地步。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對她也有滿心的疼惜與憐愛呀,只是……缺乏經驗,不曉得該如何表達。
琍嬛沒給我學習、改變的機會,她就這樣離開我。盡避她認為我很好,她還是選擇了對她負心的壞男人。
想到這里,我幾乎沮喪得想哭。
丙真應了那句『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
如果早知道這種結局,我是不是應該選擇當個壞男人?
我無語問天,頗有愴然涕下的沖動,要不是枝葉間的沙刮聲突然變大了起來,高大的枝干晃動得如颱風來襲,我可能已經哭出聲。
這個念頭令我羞赫。
我放下餐盤,好奇的踩出欄桿朝上看,夜色籠罩下,盡避有人工照明的幽微光線,仍無法使我從挺生向上、密如傘蓋的茄冬樹枝概間窺出端倪。
我沖量了一下露台和地面的距離,跨出欄桿到地面,只有五十公分的高度。我索性翻越欄桿跳下,俐落降落地面後,抬頭往上瞧。
還來不及看清楚,便听見一聲輕叫傳來,不知名的自由落體從樹上往我這方向撲。
我吃了一驚,正待閃開,眼尖的發現這個自由落體好像是人,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張開手接住。
兩聲悶哼,分別從那人和我口中發出。
我被撞倒在地,而那人就趴在我身上。
軟玉溫香的觸感,以及練繞鼻端不去的幽香,讓我瞬間領會到這是個女人。而她的發絲正拂搔我鼻翼,讓我忍不住想打噴嚏。
幸好這名女子及時爬起,不然我的噴嚏就打在她頭上,造成的不只是衛生問題,我脆弱的自尊也會因而受傷。
我邊翻身爬起,邊打噴嚏。視線一抬,和一雙清澈靈動中湧滿慧黠光彩的眼眸對上。
我無法轉開目光,只能怔怔的瞧著她,被她流光溢彩的美麗吸引住。
她看起來很年輕,有少女的活潑與天真,一身的打扮充滿青春氣息。那雙烏溜骨碌的眼楮似嗔似喜的朝我望過來,散發著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堅穩的捉住我的視線。
我幾乎是貪婪的汲取呈現在眼前的美麗。
從屋里透出的光線,與庭院里幽微的照明,使我能看清楚她被幾絡發拍的發絲散落覆蓋下那張燦美如花的嬌容,令我不禁屏住呼吸,感嘆起造物主的神奇。
美人有許多種,我也見過不少。但眼前的少女,是在第一眼便讓我看得目不轉楮,想要深刻探索、記憶的那種。我無法自持的望著她,眼光梭巡著那柔美的輪廓,那瓖著甜如蜜汁的五官。無論是細密有致的烏黑柳眉,挺立、窄窄的瑤鼻,還是高起的額骨,白哲無瑕的頰膚,溫潤粉女敕的唇都是那樣恰到好處。
但最吸引我的,都不是這些,而是她臉上洋溢的堅毅自信,以及擴散在臉上每絲細微肌肉束,直達眼底的那種淡淡的若有若無的……淘氣。
對,就是淘氣。
那種淘氣讓我有種魂縈夢系的錯覺,三魂七魄都被她勾去。
「喂!」她笑開一口編貝般的牙齒,夜色下,其齒有如白玉。而那雙晶澈的眼眸﹐則像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閃得我失魂落魄。
「我們還要在這里跪多久?」她銀鈴般的笑語加深了我的失神。有片刻,我只能盯著她看。
只見她帥氣的挑挑眉,用一種夾雜著好奇的頑皮眼光瞅視我,瞅得我呼吸急促,胸口的小鹿亂撞,只覺得全身血液沸騰,喉頭干澀不已。
「喂!」她見我不作聲,臉上閃過一抹失望。嘟唇皺眉了一下,順手拍掉身上的樹葉,俐落的站起。
「原來是個呆子。」她嘟嚷著。
我跟著她起身,直到這刻才恍然回神,同時領悟到她前句話的意思。
原來,我們剛才竟是面對面的跪著,活像古時候夫妻交拜的姿勢,難怪她會問那句話。我的臉頓時熱辣一片。
「你是不是被我撞傻了?」她瞇了瞇眼,我著迷的發現她的睫毛綿密鑒翹,一張一閤間,像極了洋女圭女圭。
「喂!」她不耐煩的扠腰怒視我,顯然對我兩問不回答感到氣憤。「你曉不曉得拒絕回答淑女的問話很沒禮貌呀!」
「對不起。」我再怎麼呆,也看出她惱了,連忙致歉。
「算了!」她有些驚奇的再度眨了眨睫毛,像是很訝異我竟然會說話。
她又瞪了我一會兒,白哲的雪頰漸漸染上一層紅暈。我正納悶她為何臉紅起來,她突然揚起尖細的下顎,驕縱的啤倪我。
「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
說完,她越過我邁步離開,讓我只能對著她美好的背影發呆,不明白她的態度為什麼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
但沒走幾步,女孩突然旋過身,那雙靈動的眼楮骨碌碌的轉動一圈,嫣然一笑的朝我走回來。
「你是陶琛的朋友嗎?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多麼甜美的笑呀,笑得我心魂都要醉了。我一時頭暈目眩,對她的笑容可鞠,只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欣悅,而沒有半點提防之心。
「不算是。我是代替朋友來的。」我實話實說。
陶琛的請帖本來是給封銘的,封銘將帖子給我,委托我送禮過來。
「怪不得我沒見過你。」她將兩手反剪在身後,朝我走近一步。
蘭郁般的芳澤繚繞著我,對于女人的香水我了解不多,只覺得這味道很好聞。迷迷糊糊之間,我瞪著她澄澈透明的臉頰肌膚,驚嘆著世上竟有這麼美麗的人兒。
眼光往下移,我迅速打量一遍她與宴會里的名媛極不相同的穿著。
儂縴合度的修長身材,搭配著深藍色七分褲,白底碎花圖案、領口有著裝飾用的中國盤釗的短袖上衣,身上斜背了個方形牛仔背袋,足上蹬一雙藍底白色便鞋,一股強烈的青春氣息逼人而來。
「喂!」她仍是笑吟吟的,晶燦的明暉淘氣的眨呀眨的,明顯盤算著某個主意。「你有開車來嗎?」
「有。」
「那還等什麼!」她興奮得好像隨時都要尖叫起來,美麗的柔荑不避男女之嫌的抓住我手腕,我受寵若驚的被她拉著往外走。
「你的車在哪里?」
「我停在外頭。」我老實的回答。
「嗯。」她皺了下眉,隨即又興高采烈起來。朝向正門的腳步,忽然轉向庭院步道,于是我們就走進綠意森森的園林深處。「我們從側門離開。」
就這樣我跟著她左繞繞、右轉轉,除了她握住我手臂的柔軟手掌,以及她的美麗外,腦子里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包括今晚來陶家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