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噓,乖哦。」輕輕拍撫她的肩安慰。「遲了些日子才盼到你來,我心里多少有底。別哭了,再大的事也有牛祭司為你做主。」
小兔的眼眶更濕潤了。牛祭司不但不怪她,還這樣安慰她,他對她真是太好了。
牛藏在溫文外表下的精睿眼光,從小兔身上轉向和她一道的風強,深深凝視,像是在評估什麼。
風強得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讓臉部表情維持木然。然而眼光是騙不了人的,狂猛的憤恨與不滿還是泄漏出來,令牛感到訝異。
「族長她……」小兔抽噎著,緩緩道出事情經過,「我們被黃帝的人半路攔截,族長決定不來涿鹿,改跟黃帝結盟,要小兔通知牛祭司離開涿鹿。」
「噢。」牛祭司垂下眼睫,看不出喜怒。
「族長希望牛祭司盡快離開這里。」小兔著急地提醒。
「族長決定了?」他放開她,目光深炯。
「是。」
牛輕嘆一聲,眼光幽遠地凝視空間的某個點,陷入沉思。
小兔不敢打擾他,和風強肅立一旁。不知過了多久,宏亮的呼喚自屋外傳來,打破了小屋里的靜寂。
「牛先生。」
一听便知是蚩尤帳下的大將呼圖,來不及讓風強和小兔躲起來,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前去。
他唱作俱佳地應酬呼圖,不露絲毫驚慌之色,甚至還將這位九黎著名的勇士刷得團團轉。
風強暗暗驚異。先前只覺得牛俊秀溫文,沒料到他的果敢機智更勝一籌,那雙靈活多智的眼眸,仿佛一轉眼便能生出許多主意來。他這輩子除了風雲外,還沒見過這麼足智多謀的人,不由得對他心生佩服。
打發呼圖後,要小兔回稟鳳族族長,要他不必記掛他的安危,放手去做該做的事。
他置個人死生于度外的勇者情操令風強為之動容,而小兔則是憂慮他的安危,希望他一塊兒離開。
搖頭輕嘆,解釋自己留下來是為了避免呼圖起疑,好讓他們全身而退。他眼光愛憐地凝視小兔,隱藏在心中許久的秘密月兌口而出︰「你是我的女兒,至少這是我能為你做的。」
「什麼?」
不只小兔嚇一跳,連風強都受到震驚。盤踞在心頭的許多疑惑,終于有了解釋。
敝不得對小兔關懷備至,怪不得兩人日夜相處卻沒有男女間的,怪不得小兔會將他視為偶像,原來這不過是父親對女兒的疼惜,以及女兒對父親的敬愛罷了!
啃蝕肝腸的怪異痛楚不藥而愈,酸苦的感覺也不知跑哪去了,仿佛有數不清的蝴蝶在胸腔拍翅,風強的心情晴朗無雲,萬道陽光普照。
牛祭司是小兔的父親。
這表示兩人間存在著的,是再單純不過的父女親情!
他傻氣地咧開嘴,真想大笑、狂笑一番。
「父親!」听完娓娓道來與亡母的相戀經過,小兔發出喜悅的叫喊,抱緊父親強健的身軀。
這是多大的驚喜呀!
她從小到大懷抱著的夢想終于實現,牛祭司是她的父親,這個自幼疼惜她的長者,就是她的親生之父。
然而初初相認的父女關系,卻在來不及共敘天倫之樂便要遭遇生離死別。父親為了她及鳳族陷入險境,她怎麼忍心見父親遭遇不測?
不,她一定要救父親!
勇敢地咬緊下唇,睜著濕懦的眼眸,小兔堅決地向父親道︰「您放心,小兔會回來救您的!」
「小兔。」不忍拂逆女兒的孝心,只能強忍著淚水緊緊擁住女兒。
他不希望女兒再涉險,他已有為鳳族犧牲的準備,小兔正當青春年華,不該把時間和生命浪費在他身上。
看著這對父女緊緊相擁,風強的眼眶不禁濕潤起來。
他暗暗決定,不管情況有多危險,他都要幫小兔救出她父親。
哪怕犧牲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第五章
有呼圖給的通行令,小兔和風強大搖大擺地離開涿鹿。
他們先趕回風強的一位朋友那里,取回向美娘借的騾子,隨即兼程出發。
前天夜里經過的那條小溪,有了日光的映照,像揭去面罩的村姑,清靈的秀色盡入眼底。
沿著溪旁的小徑行走,夕陽余暉將由山上節節而下的清澈水渲染得澄黃千紅。不知名的野花錯落于青草之間,青草柔柔的拂著淺淺的溪流,霞光映照遠方翠綠山林,將綠葉也染紅了。琤琤淙淙的溪流聲,映襯著飛煙抹雲,寧靜的氣氛令人有誤入仙境之感。
小兔無心欣賞風景,一路上牽掛著父親的安危,眼淚不爭氣地直落下來,無聲的哭泣令走在前頭的風強為之心痛。他每次回頭都看到她哭得紅腫的圓圓眼楮,模樣真像只小兔子。
不忍心她再難過下去,風強在雜草叢生的小徑另一側找了個歇息的地方。將水袋遞給小兔後,低沉雄渾的聲音隨即在她頭上盤旋。
「小兔,你跟牛祭司父女相認是件好事,眼淚怎麼掉個不停?」
「你不明白。」她憂傷地搖著頭,父親的安危像顆大石頭始終壓在心頭。
「我不明白你可以說給我听。咱們兩人同甘共苦這麼久,有什麼事不能說的?」風強挨著她坐下,悅耳的聲音如一股暖流流淌在她心間。
他堅毅眼眸里的溫柔、邀約,以及誠摯的請求,形成一道教她無法抗拒的猛流,瞬間攫住了她。
她哆嗦著唇,無法自已地撲進他寬闊的懷抱。
「風強……」
這一聲輕呼足以讓痴戀她的男子心醉神迷,更別提她主動偎向他的嬌柔溫軟身軀有多教人銷魂了。
他幾乎是屏氣凝神地享受這一刻的溫存。
「一切有我,你不必擔心。」風強挺起胸膛,充滿男子氣概地向她保證。「我會照顧你、保護你……」
「我不是擔心自己……」小兔抽噎地道,擁住她的強壯胳臂讓她有種天塌下來都沒關系的心安,很自然地將滿腔的心事傾訴。「我是擔憂父親。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希望牛祭司是我父親嗎?他對我無私的關懷讓我有這樣的妄想,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我還是一直想,一直想……」
「小兔……」風強不曉得該如何安慰她,只能柔聲道︰「現在夢想成真了,你應該高興才是。」
他想學牛的方式,輕拍她一聳一聳的肩膀。然而不斷竄進鼻孔里的女性幽香擾亂了他的自制力,拍撫的手似有自由意志般沿著她脊骨上下撫模,感受她頸背的曲線。
「你不明白……」她逸出更深沉的悲泣。「如果成真的代價是置父親于險境,我寧願永遠不知道。」
「這根本是兩回事。」風強的唇刷過她染上夕陽余暉、呈現出一縷金褐色光影的發絲,眼神變得熾熱深炯。「牛祭司並不是因為是你父親的關系而陷入險境。」
「可是……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他不必……」
「小兔,」他既愛且憐地親吻她額際的鬢發。「牛祭司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如果他跟九黎人說他要親自趕回鳳族查明真相,一定會被人懷疑,到時我們都有危險,誰也走不成。」
「我才不怕!只要能陪在父親身邊,就算被九黎人殺了都沒關系!」她激動地道。
「你不怕,我跟牛祭司可舍不得。」
「什麼?」她眨動水氣飽滿的睫羽,困惑地看他,這才發現風強不知什麼時候靠她這麼近,而且一雙眼楮熾熱的燙人,濃密的胡須也搔癢著她敏感的肌膚。
小兔的肌膚滾燙了起來,一抹紅暈渲染上頰面。她想要推開他,但又舍不得他靠起來舒服極了的寬闊胸膛。何況是她主動投入人家懷里,一會兒投懷送抱,一會兒推開人家,風強會不會覺得她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