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真的。」雪芬避開她質問的眼光,隱約猜到春天看穿了她的伎倆,她盤算了一下,決定把話挑明說開。
抬起頭,那雙仿佛能透視別人心里所有思緒的眼楮,露出傲氣凌人的冷峻光芒。
「我沒說的是,在爸爸書房里看到你的小說的同時,意外看到偵探為爸爸收集到的你的資料。接著我又發現爸爸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你跟楊涵芬的相像,更別提你就是楊涵芬的外甥女。你應該可以想像到我有多震驚,我尊敬愛慕的父親,居然保留母親以外女子的照片。」
「我可以了解你的感覺,可是令尊對我阿姨的感情,是發生在跟你母親結婚之前……」
「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爸爸喜歡你,是在媽媽死掉之後呢?」
雪芬帶著濃重嘲諷的語氣,令春天略感不悅,但仍隱忍下來。「雪兒,我不會自我膨脹到以為你父親對我有什麼企圖,我想他只是因為我阿姨的關系,對于面貌酷似的我,愛屋及烏罷了。你不必有這麼大的反彈。」
「你現在當然可以這麼說,那是你沒見過爸爸……」
「我見過他,六年前就見過了。」春天在她驚訝的眼光下,抖抖肩膀表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坦白地直視她眼楮。「我不會否認曾經愛慕過他,將他視為偶像。但不曾妄想過要他來喜歡我。」
「可是如果爸爸追求你,你大概也不會拒絕吧。」
「之前或許可能吧,可是我跟志燁既然有了感情,你父親對我而言,不過是曾經崇拜過的偶像罷了。」
「所以嘍,我之前的決定是對的。」雪芬肯定地點著頭。「若不是我安排你跟小舅舅有相處的機會,讓你愛上小舅舅,你就會像其他女人一樣,妄想嫁給爸爸。」
春天語塞,無法否認雪芬未雨綢繆的理論。
「可是雪芬,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我是說,你母親已經過世這麼多年,就算你爸爸想要再娶,也是無可厚非啊。」
「爸爸是我一個人的!」雪芬激動地喊道。「我不要跟別人分享他。春天,你應該了解我的感覺,你還不是討厭你繼母。」
「我的情況不同。我父母分開,是因為她的介入,加上她從來沒有真心想要求得我的諒解過,在這種情形之下,我不喜歡她是當然。可是你不同……」
「還不是一樣!你是因為你繼母破壞了你完美的家庭,剝奪了父母所能給予的最完整關愛,所以才討厭她。而一旦爸爸續弦,勢必也會將對我的全心關注,轉移給其他人。」
「可是你會長大,將來會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喜歡的人佔有你全副心思,到時候你爸爸孤零零一個人不可憐嗎?」
「我不會離開爸爸。」
「你現在還小,當然可以這麼說。」
「那就等以後再幫爸爸找老伴,反正我現在不允許就是。我是羅家的女主人,我不要別人來搶這個位子!」
無法想像十三歲的女孩,會有這麼偏執的觀念。她自私的想佔有父親所有的愛,壓根兒沒為他想過。這種愛是愛嗎?春天搖晃了一下頭,感覺到失望。雪芬美麗的外貌下,竟是這麼偏狹、空虛的心。
「你一定覺得我是個自私貪心的壞女兒。」雪芬閃爍著淚光的臉龐,分外楚楚動人。「你根本不明白我。這些年來是我陪著爸爸度過失去媽媽的日子,我們互相安慰,我們了解彼此,為什麼要讓其他人來破壞這份感覺?我真的很愛爸爸,很愛……」
「雪兒……」春天為她的話而心房疼痛,起身走到她身旁摟住她。「我了解。對不起,我不是要指責你什麼。或許,我還該感謝你安排我跟志燁在一起。可是你父親……哎,我這個外人實在不該說什麼,順其自然吧,也許有一天你自己能想通。我們還是好朋友嗎?我可以保證對你父親不會有非分之想,這樣你是不是能放心跟我做朋友呢?」
「春天。」雪芬擁抱住她,梨花帶雨的淚容上綻開如雨後新晴的微笑。「其實,我好害怕你會因此討厭我。」
「怎會呢?」春天扶她到椅子上坐好,取出桌上的面紙為她拭淚。「雪兒是最可愛的小媒婆,我永遠不會討厭你。」
听到「可愛的小媒婆」這句話,雪兒濕漉漉的眼眸眨出一抹慧黠光彩,自得意滿地笑了起來。她或許是古往今來,最年輕的媒人吧!
飯店的開幕酒會在一樓的宴會廳舉行,滿室的衣香鬢影看得人眼花繚亂。除了品酒大會外,還有備受矚目的珠寶展覽。由打扮入時的模特兒穿戴于身在會場上走動,供與會人士賞玩品鑒。
每項珠寶上都附有極精巧的保全裝置,只要離開宴會廳十公尺之外,立刻會發出警告聲,啟動追蹤裝置,保全人員只需透過電腦監視即可。
春天是第一次參加這麼盛大的酒會。
雅閔在兒子志群主持酒會開幕儀式之後,宣布志燁和春天的婚事,兩人頓時成為與會來賓的注目焦點。好在接下來的品酒大會和珠寶展覽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否則被人當奇珍異獸觀賞,春天可受不了。尤其不久之後,志燁便留她一個人,自己忙著指揮整個飯店的保全系統去了。
但這不表示她就可以空閑下來,雅閔拉著她到處走動,把一干親朋好友介紹給她。寒暄之余,在天的眼光隨著眾人往全場焦點所在的雪芬身上放。
她穿了一件雪紡妙禮服,端的是氣質高雅,儀態萬千。翠綠色的珠寶穿戴在她身上,配合著頂上的皇冠,有如中古世紀的公主般尊貴。
美呀。春天忍不住再三贊嘆,雪兒是好這生見過最美麗的少女了。
她巧笑倩兮的嬌態,迷住了每個人的眼楮,大家急先恐後地靠近她,漸漸地將她和志群隔開。春天微蹙著眉,隱隱覺得不妥。
雪芬倒不以為過。優雅地伸展雙臂,讓身邊的群眾能觀賞身上華麗的珠寶。微覺口渴的她,向眾人靠一聲罪,到吧台取用了一杯礦泉水飲用。
「哎唷!」一位老態龍鐘的婦人,朝她撞過來。雪芬本能的扶住。
「劉女乃女乃,您不要緊吧?」她微笑地看向老人家,認出是外婆的舊識。
「如果你能陪我去化妝室,大家都會平安無事。」與劉女乃女乃粗嘎的聲音迥然不同、帶著異國腔調的女性低柔嗓音,令雪芬微變了一下臉色。
「保持鎮定,我們都不想驚動到別人對不對?」
雪芬感覺到因攙扶老婦人而與她靠近的身軀,被抵住堅硬的物體。她輕輕顫抖起來,隱約猜到那可能是槍。
「表情自然點。我們去化妝室。」
雪芬僵硬地點了點頭,攙扶著老掃人顯得佝僂無力的身軀,往宴會廳附設的廁所前進。她想不通向來對她和藹的劉女乃女乃,怎會這樣威脅她。這人的聲音一點都不像劉女乃女乃,她為什麼要假裝成劉女乃女乃?
腳步艱難的往前行,驚疑不定的眼光不意間和遠端的春天相遇,老婦人緊張地以抵在她腰上的堅硬物體戳了她一下,雪芬不敢有所暗示,乖乖地遵從她的命令。
轉彎進入走廊,一排的綠色植物,和對面牆上的畫,裝點著單調的走廊。老婦人押著她朝走廊盡頭的廁所走,就在她們即將到達,從男廁所里閃出一條人影,身手有如老鷹搏兔般迅猛,一把制式手槍抵住老婦人的太陽穴。
「瑪雅,你讓我等很久了。」
冰冷的聲音仿佛來自南極大地。瑪雅屏住呼吸,眼角余光捕捉到對方危險的表情。他穿著一套侍者的小禮服,眼光機警地看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