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責怪自己的出言不遜。就算他長的像「夢中仇人」,就算他令她想起蔥油餅和水餃,也不該照實說出來啊。她偷偷瞧向他,發現他果真如雪芬信上所言般英俊瀟灑,還有點壞壞的邪味,很符合時下相當流行的壞男主角典型。
像他這種自視甚高的美男子,被人形容成蔥、蔥油餅、水餃,最後又是「夢中仇人」的,心里一定是不爽極了。完了,他八成恨死她,搞不好晚上做夢時,真把她當仇人看待了!
接過雪兒遞向她的同情眼光,春天暗暗嘆氣。自己惹的禍只好自己收拾。等他明兒氣消了點,再賠罪吧。否則看他那麼用力地扒飯吃菜,好像把飯菜都當成她似地啃,現在道歉只是無濟于事。
打定主意後,春天遂放松下來。朝雪兒綻出安撫性質的笑容,優雅地品嘗美食。明天的事就明天再煩吧!
掀開窗簾,金黃色的晨曦迎面而來,此時若有一陣帶著陽光味道的暖風拂來,感覺就更美好了。不假思索地伸手模向落地長窗上的門閂,開了一半卻停住,怔在當場。
她差點忘了陽台和隔壁相通的事。
昨晚回到房間,她到陽台想看看有沒有星星可看,走出去後發現她房間的陽台一路通到隔壁房間,也就是說原該是兩座陽台的陽台,中間沒有任何水泥牆、磚塊、鐵欄桿、玻璃……等等有形的隔閡,變成了一座沒有國界的共用陽台。說的更簡單點就是,她和凌志燁共用著長形的大陽台!
好在昨晚志燁的窗簾是拉上的,兩人沒遇著,不然就很尷尬了。
怕他會氣的半夜跑過來掐死她,春天立刻溜回房里將法式的落地長窗緊緊閂上,還把窗簾拉了個密不透風。然而一大早,在美麗的陽光招呼下,她卻忘了一干二淨!
算了,還是等她正式道過歉後,再來享用陽台吧。再怎樣美麗的景致,也不值得冒生命危險。對方是國際刑警,搞不好通曉一千種以上的超完美謀殺技巧,反正她還要待一段時間,陽台又不會突然垮掉,總能找到溜達機會。
有了這個想法,春天再度拉上窗簾,到浴室梳洗一番,換上慢跑的運動服,把那頭半長不短的頭發簡單綰住,穿上慢跑鞋,離開房間。
這時候才早上六點半,屋里靜悄悄。凌志燁和雪兒顯然都還沒起床。春天在樓下遇到早起的郝管家,微笑地向他道了聲早安,搭乘專用電梯直達飯店大廳,朝後山方向散步過去。
沿途佳木蔥籠,有好些早起的老人家也在林子里散步。雪兒昨天告訴過她,飯店試賣了兩個月。但這群老人家的裝扮不像度假的客人,比較像當地居民。
晨光自枝椏縫隙篩下,金黃色的光線灑的她一頭一臉,春天臉上冒著汗珠。她蹲重新系好松掉的鞋帶,在小徑的角落發現俗稱七里香的月橘。深深吸了口氣,濃郁的花香彌漫鼻端。
樹林里到處是常見的植物,像是長著逆刺萼片的咸豐草,還有她小時候常采來吃、結滿黑色漿果的龍葵,都是隨處生長。
她摘了幾粒龍葵的果實放進嘴里嘗,甜甜酸酸的滋味讓她回想起童年。
童年長滿野樹野草的山坡,早淹沒在歲月的洪流中不見蹤影,替代的是沒有特色的高樓大廈。對于新生代的孩子,不曉得是幸還是不幸。雖然有不斷推陳出新的科技玩具玩耍陪伴,卻失去更多和大自然親近的機會,至少,可以吸的氧氣,是不及她當年大口呼吸的空氣新鮮。
一切都是人工化,思想搞不好也被0與1統一數位化了。這樣的結果是否會演變成不再將人類本身視為和大自然一體?每個人都只看見近在眼前的利益,目光短視的想從有限土地制造出更多的財富,忽略了水土保持,直到大地再無法承受,反撲回去。一場豪雨引來土石流、山崩地裂,大家互打太極拳,問題仍沒有解決,悲劇重復發生。
像是在山青水秀的知本蓋大飯店,春天就在想這些投資者是否做好水土保持的規畫?雪芬家的這棟飯店,看來還不錯,周圍遍植林木,仿自然山勢的擋土牆,配合綠化植栽,成為景觀之一。但她仍無法確知,在這里大量興建人工化建築,是否會破壞了知本的山林,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甩甩頭,這些都是人微言輕的她無能管的。只能祈禱發生災變時,她本人及所關心的人不在現場就好,除此之外,她是無能為力的。
踏上歸途,七點多鐘,飯店大廳開始熱鬧起來。不少游客陸續進餐廳吃早餐。春天搭電梯上頂樓,郝管家替她打開門,臉上有著昨天沒有的親切。
「雪兒小姐已經起床了,正在房里和她父親通電話。春天小姐要和雪兒小姐一道用早餐嗎?」
「郝管家,你叫我春天就行。跟雪兒用餐當然好,等我回房沖一下涼,二十分鐘之內會不會太慢?」
「不會。雪兒小姐還要一會兒才下樓,春天小姐可以慢慢來。」
瞪住郝管家刻板有禮的老臉,從那雙炯炯有神、不偏不倚的眼眸中,春天知道郝管家不會放棄拘謹有禮的稱呼。她不在意地聳聳肩,微微一笑,徑自上摟。
走近她房門時,隔壁的門突然被打開,猝不及防下,一堵男性的果胸充盈眼簾,春天的心房忽地狂跳。
雖然親眼目睹果男胸肌的機會不多,但也知道對方壯碩魁梧、沒有多余贅肉的上身,稱得上賞心悅目。勻稱的腰身線條消失在棗紅色的絲質短褲內,令春天有所遺憾。
那兩條毛茸茸的長腿,她就沒興趣看了,匆匆瞄過他穿著絲緞拖鞋的大腳,回到他腰部以上。他的膚色黝黑,肌肉線條好看,寬肩窄臀的體格,十分適合當小說中的男主角。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眼光抬起,和一對寂然黑深的熾熱眼眸對個正著,心跳似月兌韁的野馬,不受控制地加速狂奔,思緒亂成一團。
這人的眼光還真多變。她以為該是敏銳利如匕的,此刻卻是幽深不可測,像是內蘊巨大熱力的火山坑,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被他看的嘴巴發干,心頭亂糟糟,想試著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話來都嫌困難。春天不由有些懊惱。都怪凌志燁,離開房間也不知套件衣服,不怕春光外泄?他曉不曉得他這模樣算得上妨害風化,誘人犯罪?
而雖然很想來個眼不見為淨,效法鴕鳥精神躲回房間,偏偏他的眼光不放人,瞅的人喘不過氣來,連稍微移動一下都困難。
她納悶他到底想瞪她多久,該不會想把她瞪成石頭才甘願吧?
「你曉不曉得這樣瞪著男人看是很危險的?」調笑意味濃厚的低沉嗓音,柔滑如天鵝絨般溜進她耳里。春天臉上的灼熱升高。
這家伙真過分!到底誰瞪誰啊?還有臉這樣威脅她?她惱火地迎向他灼熱的凝視,看見凌志燁朝她眨了一下眼,長在女人身上都嫌妖嬌的卷曲長睫,在他上眼瞼輕顫,一時間倒教她看呆了。
昨天沒機會好好打量,現在才發現凌志燁俊俏極了。一夜未刮的胡碴,增添了一抹粗曠,讓他顯得更具男子氣慨,也更加的致命危險,令人難以抗拒。
發現她紅暈滿布的臉蛋上的著迷,志燁邪邪地勾起嘴角,饒富興味地審視她。
本來是開門呼喚郝立將報紙送上來,沒想到門一開會遇見她。
一進眼簾的粉女敕肌膚,喚起了他男性的本能需求,忍不住以眼光狩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