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和凌志燁不對盤,或許就是算命師說的相沖。搞不好他們上輩子是仇人,才會看彼此不順眼。
可是,看人不順眼的人好像只有她吧?凌志燁從頭到尾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充其量只是拿那雙戴墨鏡的眼楮瞪她。但究竟是不是真的有瞪她,她也無法證實,不過是憑感覺做出的判斷而已。
傷腦筋耶,她向來是重理性的,怎麼遇到凌志燁後,卻一徑靠感覺呢?
「你在想什麼?」雪兒好奇地問。
「沒什麼。」春天搖頭笑了下,總不能告訴雪兒她在想有多討厭她舅舅吧?「對了,我還沒謝謝你在我房間安置了電腦。」
「沒什麼。我是擔心你在這里無聊,說不定突然有靈感想寫作,現在‘筆墨’齊全,隨時可以開工啊。」
「雪兒,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是個很貼心的寶貝?」她真摯地看進她眼里。
雪兒揚起美麗的菱唇,笑意自粉女敕的臉頰直達水靈靈的眼眸。「很多人都這麼說。」
「雪兒。」春天大笑,擁住這位身高與她相差無幾的少女走進屋內。
經過一下午的探險,春天總算對所住的飯店有簡略的了解。雪芬知道她有晨跑的習慣,還特別帶她到飯店後山的小徑散了會兒步,替她規畫出一條安全的慢跑路徑。
回到房間洗了把臉,和雪兒在蘇州庭園喝下午茶兼吟賞夕陽美景。郝管家為她們準備了精致的骨瓷茶具和盛放精致西點的點心盤。為了寫小說,春天對這些器皿是有些研究的,看得出來價值不凡。
雪兒告訴她這組名為「鄉村玫瑰」由英國皇家道爾頓生產的下午茶餐具,是郝管家從家里帶來的。特殊圓弧造型,及波浪瓖金邊裝飾,將骨瓷素面彩繪的玫瑰襯托的更加艷麗。
「外婆很喜歡收集骨瓷餐具。她有一組叫‘月光玫瑰’,紫色系的色彩相當高雅迷人。道爾頓的瓷偶也非常有名,爹地買了一組‘母親與女孩’的瓷偶放在我住的那間房。晚飯後可以到我房間欣賞。」
「好啊。」春天自己是懶得收集東西的,但對別人的收藏向來感興趣。所以每次到外地旅行,總是對博物館特別熱衷。反正只要花少許錢買門票,就可以看到別人耗費心血和時間的收藏,何樂而不為嘛!
晚餐時,自早上便消失的凌志燁終于出現。
依然戴著太陽眼鏡,一身黑衣。
春天睜著眼直朝他望來,凌志燁受不了她的眼光騷擾,沒好氣地道︰「你一直看我干嘛?」
他的聲音出奇地好听,盡避在惱怒之下,仍富有磁性,屬于男中音。春天輕蹙了一下眉頭,總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像是來自遙遠的過去的一次邂逅。而且這種邂逅,還不是她很高興踫見的那種邂逅。
「沒什麼。我只是在納悶你的眼楮是不是不舒服。太陽都下山了,又是在屋內,為什麼還戴著太陽眼鏡?」
雪兒一听,立刻噗哧笑出聲,嘲弄地瞅向志燁,一副準備看戲的模樣。
凌志燁濃眉朝中間聚攏,不悅地瞪著春天。
是怎樣纏人的一種思緒,緊緊跟隨?
從沒故意要記得她呀,為什麼每次不經意思起來,她的形影始終如新,像是剛剛才銘刻上去,未曾被歲月的泥沼淹沒?
她就像打不死的蟑螂,潛伏在他記憶中最隱秘、難以清除的角落。就算他曾刻意要遺忘,最後也證明她是他腦子里絕對難以清除的頑垢,不管如何用力洗刷,也無法除去。
如今,在不聞不听不見她的三年後,她冒了出來,這是上天的一場惡劣玩笑,還是有心人的安排?
一套麻質夏衫和長褲裹住她縴瘦頎長的身子;圈住秀麗臉蛋長到領子的深咖啡色秀發,使她看起來一如六年前一般幼稚!恍似未識人間險惡的精靈,睜著信任人的天真明眸,直朝人笑。她不只沒長腦子,連身材、臉蛋都沒長進!歲月像是白白在她身上滾過一圈,未曾留下痕跡。
怎會有這種人?好歹也該留下一兩道魚尾紋嘛,至少那雙眼楮不該仍是這般清澈、天真地看人,讓人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麼。
「奇怪,我為什麼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她蹙眉嘟唇的嬌態,那雙黑白分明眼楮里的極力思索,別有一番引人怦然心動的魅力。志燁的眉頭蹙得更緊,納悶自己是著了什麼魔。
「你不覺得這種台詞太老套了?」急于掩飾心頭的異樣情愫,他嘲弄地揚起嘴角諷刺。「接下來你該不會說我像你的初戀情人吧?」
「才不是呢!」她嫌惡地抗議,眼光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遍。「我也說不出來你像誰,總之,跟我的初戀情人沒關系。」
這話惹惱了志燁。天殺的,她的初戀情人是誰?他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簡直是對他的專業能力的一項侮辱。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我真的覺得你似曾相識,到底像誰?」她仍在喃喃自語。
「春天,你認識小舅舅?」雪芬的音調顯得興奮。
「哎,我不知道。只是見到他便有種不好的感覺梗在胸口,像是……該怎麼形容呢?」
「討厭嗎?」雪芬祈禱不是。
「有一點點啦。可是在討厭之外,又有一點歡喜。像是……呃,該怎麼說呢?」
「歡喜冤家?」雪芬建議。
春天漲紅臉,瞪了她一眼,劇烈搖起頭。「不要亂用形容辭。事實上應該是……呃,蔥油餅、水餃。」
「蔥油餅、水餃?」雪芬和仍戴著墨鏡的志燁面面相覷。兩人怎麼也沒想到春天會用這種形容辭。
他像蔥油餅和水餃?志燁不禁有受辱的感覺。
「這太扯了吧?」他嗤之以鼻。
「是啊,春天。你怎會用這種詞來形容?」雪芬也很納悶。春天的文字素養向來有目共睹,何況小舅舅再怎樣也是美男子一名,不該淪落到被用蔥油餅和水餃來形容。
「你們不知道啦。我很討厭蔥。無論是面,或是菜里有蔥,不管切的多細,我一定會把它挑出來。可是蔥油餅和水餃里的蔥,我不會挑出來,還會吃下去。」
「這表示……」雪芬納悶自己是不是有正確掌握到她的意思。
「也就是說單獨看你舅舅的感覺像蔥……」
他像蔥?一股慍怒在志燁胸臆間形成。他凌志燁居然在她眼里像蔥?
「可是他讓我聯想到一種十分美好的感覺。所以我說像蔥油餅和水餃。盡避里頭有蔥這種讓我討厭的菜色,做成蔥油餅和水餃,我卻不會再計較蔥讓我討厭的感覺。」
听了半天,雪芬發現自負聰明的她,居然有越听越迷糊的趨勢。春天到底在說什麼?
「那我到底像蔥?蔥油餅?還是水餃?」志燁冷哼一聲,不悅地摘下太陽眼鏡。一雙利如鋒刃、燒著兩道怒火的星眸直射向她,春天大驚失色地叫了一聲。
「夢中仇人?」
這又是什麼東東?志燁幾乎以為自己听錯了!
「是夢中情人吧,春天。」雪芬好心地更正。
「是夢中仇人啦。」春天很堅決地重復。「那雙眼楮跟我夢里欺負我的壞人很像。」
「呀,原來是做夢。」雪芬終于明白了。
「瘋婆子!」志燁氣的站起身。
這女人居然把他忘得干淨?還給他取蚌「夢中仇人」的綽號!誰又是她的夢中情人?想到這點,他幾乎要揮袖離去,好在及時想起他還沒吃飯,于是又坐了下來。
他端起郝立遞來的碗,不再理會把他氣的七竅生煙的女人,專心在扒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