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美味,誰不喜歡呢?」承祀悠哉地欣賞趙「山」像花朵般盛放的美麗笑容。若不是親眼見到他挽弓射熊的本領,及砍斷熊掌的冷靜,他有可能會把他當成少女。
趙「山」巴掌般大的杏臉上,有兩彎修長漆黑的柳眉,其下深嵌著一對黑白分明、晶亮動人的秀眸。盡避他眉目之間英氣颯爽,卻掩不住整張臉給人秀麗精致的感覺。
受過陽光洗禮的褐敕頰,染上了兩團酡紅色澤,像天空中兩朵粉女敕的紅霞般瑰麗。
小巧可愛的瑤鼻下,一張圓潤、惹人憐愛的丹唇,瞧得承祀有些心猿意馬。較費人猜疑的是,他光潔的下頷細女敕得看不到毛孔,更別提一根胡碴了。
不過憑這些不能斷定他不是男人。像如意啦,不就一副男生女相?所以,趙「山」有可能也是如此。
而他這年齡——外表上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年,最恨人家說他沒男子氣概,承祀深知這點,當然不可能拿這種事取笑他。
「你……干嘛一直看著我啊?」趙「山」結結巴巴地問。
承祀這才恍然大悟,他竟然直瞅著他不放。
「我……」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覺得趙兄弟長得俊,忍不住多看幾眼罷了。」說完後朝趙「山」曖昧地擠眉弄眼。「想必有不少姑娘愛慕趙兄弟吧?」
趙「山」從來沒有被任何姑娘愛慕過的經驗,倒是孿生弟弟趙珞有不少經驗。每次他一露面,村中少女就像蝴蝶見到花似的圍過去,而趙珞那家伙,也樂得埋進紅粉堆里享受著倚紅偎翠。
想到這個弟弟,趙「山」心里是又妒又愛。他好過分,居然拋下她一個人逍遙去,都不會在爹娘面前幫他說好話,還嫌他跟著是累贅。
趙珞,我恨你!
為什麼我們小時候那麼好,你現在卻不理我了?
「趙兄弟,趙兄弟……」承祀見他一臉郁卒,黑白分明的眼瞳泛了一層幽怨的迷霧,不知正在埋怨誰呢。他猜測必是想起知心的姑娘吧,心里竟然對他產生一種難言自喻的憐惜情緒,直想要安慰他。
「是不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他情不自禁地放柔聲音輕問道。
「傷心事?」趙「山」眨著綿密的睫羽,一兩顆晶瑩淚珠沾在睫毛上。這般迷惑和淒怨的楚楚動人模樣,令承祀屏住呼吸,沖動地想湊過去吻掉他的淚。
腦中貿然竄出的邪惡思緒,令承祀慌亂地移開眼,不敢看向趙「山」。
「我看你好像很哀怨的樣子。」他拿起一只烤魚來啃,嘴上仍留有方才的熊掌的芳美味道。比較起來,這只被他烤焦的魚,顯得沒那麼好吃了。
「我?」趙「山」心里懊惱,君承祀居然看出了他的壞情緒。都怪趙珞啦,每次想到他,他就氣得牙癢癢的。
「沒什麼,你別管了。」趙「山」搖著頭,將最後一口熊掌啃完,意猶未盡地舌忝著手中沾上的蜂蜜。
那嫣紅的舌尖滑過修長縴細的手掌的畫面,令承祀心跳失速起來。他突然覺得趙「山」的手似乎比熊掌還要好吃,好想好想啃上一口。
他急忙搖頭揮開這個想法,該不會是對熊掌上癮了,居然連趙「山」的手都想吃?
承祀的心事,趙「山」當然不明了。他又拿了一只烤魚放到嘴邊。
「對了,等一下你要不要幫我把大白扛到村里的獵戶那里?阿揚的剝皮技術很棒喔。白熊皮向來罕見,可以賣到好價錢呢!」
「你還要剝它的皮?」承祀覺得不忍心。
「喂!」他這種說法令趙「山」覺得自己像個殘忍的屠夫,心里不高興起來。「我剝它的皮又怎樣?敢情你足下的那雙鹿皮靴是你剝自己的皮做的?」
承祀弓起俊眉,眼楮一瞪,趙「山」也不甘示弱地和他對視。承祀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了起來。
「怪不得你姓君,原來是君子遠庖廚。」趙「山」嘲弄道。「以為不用自己動手,沒看到便叫不殘忍嗎?你平常吃的肉、用的動物毛皮雖然不是你親力親為,可你畢竟吃得很暢快,用得很習慣吧?若不是有我們這些殘忍的人服務,你可以這樣問心無愧地說別人殘忍嗎?」
「我……」
「我看你根本就是被寵壞了!就算是吃素的人,你以為那些蔬菜、水果是沒生命嗎?它們也有生命,就跟被你吃下肚的動物一樣有生命,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要生存下去就一定有殺戮,問題在于這種殺戮是不是為了自衛,或是維持生存的基本需要。我並沒有濫殺無辜,你憑什麼把我當成是個好殺、殘忍的人?」
趙「山」慷慨激昂的一番陳述,從里形諸于外的凜然氣勢,震得承祀自慚形穢。
他說得沒錯,他的確是被寵壞了。自幼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直到離家來到四川。但沿途上,依然吃好穿好,處處有奔雷代為打點。來到岷山,開始學會獵食山禽、野兔,捕魚維生,從來沒覺得手軟、不忍心過,怎麼對象換成這只想要取他性命的大白熊,他就變得這麼假仁假義起來?
「對不起……」他羞愧地道著歉。
「誰要你道歉了!」趙「山」吸了吸鼻子,心里仍覺得委屈,一時間淚光瀲灩了起來。
「你……」他眸中的濕潤,令承祀不知所措。
「我只是要你知道,不可以隨便侮辱人!」
「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只是不習慣……」他蹙了蹙眉。「好嘛,我承認我是小題大作,畢竟那只熊看起來很大,我是拿它來跟魚和野兔比,可能感覺起來比較接近人吧,才會有那樣的想法。」
趙「山」眼楮一瞪,教承祀臉紅起來。
「我知道我的想法不對,你就原諒我初來乍到,還不習慣山野生活吧。」
承祀打恭作揖的賠不是,終于讓趙「山」轉怒為喜,噗哧笑出聲來。他的笑臉就像陽光破雲而出的剎那般耀眼,看得承祀目瞪口呆,只能跟著他傻笑。
趙「山」被他灼熱生輝的眼光看得不好意思,忙起身走到湖畔清洗雙手。
凝視趙「山」縴瘦頎長的背影,承祀顯得若有所思。
「趙兄弟,我以為你應該很有力氣,沒想到還需要我幫忙扛那只熊。」
趙「山」轉過身,手叉在腰上,清亮的眸子狐疑地瞅住他。
「為什麼這樣問?」
承祀聳聳肩,眼光落在趙「山」的虎皮帽兜上。沐浴在陽光下的他,依然如最初的那一眼般俊秀可愛,只是頎長的身軀不及他想像般高大健壯。
罷才他丈量過了。
趙「山」比他矮大半個頭,肩寬約只有他的四分之三寬,裹在衣袖下的手臂縴細,看不出來有長肌肉,他實在很納悶趙「山」一箭射穿熊腦的膂力到底藏在哪里。
「你剛才百步穿熊的本領,仍令我印象深刻,我以為你該當有些力氣,要不然如何能張弓將箭穿透皮粗肉硬的熊腦?」
「這個啊……」趙「山」偷偷松了口氣,露齒一笑,越發顯得他唇紅齒白,嬌美動人。「一言難盡。」他狡黠地說著,存心吊承祀胃口。
「在下願意洗耳恭听。」承祀配合他作戲。
趙「山」走回放置弓箭的地方,拾起弓遞到承祀面前。
「有許多事光靠力氣是不行的,得動一下腦筋。不是有句話叫作‘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嗎?」他意味深長地凝視他。「我的力氣是不如那些壯漢,只能以巧補拙。我想如果能有個巧妙的設計,幫助我拉開弓上的弦,這樣我就可以輕易把箭射出去了。于是家父幫助我制作了弓上的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