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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合姻緣 第8頁

作者︰岳盈

事實上,自幼極有女人緣的君如意並不認為唐灩會是個例外,憑他的容貌、涵養、家世,唐灩不可能不中意他。可是她卻表現得十分排拒他,仿佛他是什麼毒蛇猛獸似的。這不合道理。她應該不會是欲擒故縱,他已經是她的未婚夫婿,她沒有理由再使那招。

那她究竟為什麼表現得這樣討厭他?

一個十九歲的未出閣女人,盡避有張能令百花失色的絕美嬌容,但還是嫌老了,像他這麼好出身、好容貌的男子向她求婚,她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君如意決定要找出她嫌棄他的原因,並打定主意非讓唐灩對他投誠輸心不可。

他無意征服全天下的美女,但唐灩的心他是勢在必得的。

他接過孟子明遞過來的溫酒,緩緩啜飲,任溫郁的酒在舌尖流轉,進入喉嚨,熨熱了他的胃,散入四肢百骸中。

君如意第一次生出想獨佔一個女人芳心的渴望。

當洞庭君家的主人君浩使盡一切手段都不能讓長子和次子順從他的意思娶妻生子時,他將主意打到最小的兒子身上,期待麼子能完成他想抱孫子的心願。

他問二十歲的君如意有沒有中意的對象。

君如意當時並沒有特別心儀的對象,倒是想起約略兩年前在他大哥君天行夜游洞庭湖時,巧遇一對如神仙中人般的情侶。

清雅如蓮般的少女,一照面便深深吸引君家兩兄弟的眼光。四人在交談時,少女透露她是揚州綠柳山莊的主人郁疏影,身邊的伴侶則是蘇州玉劍山莊的少主楚行雲。

君如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美麗的女子,忍不住一再贊嘆,還用「洛神賦」里的詞句來贊美她,疏影卻嬌笑著推卻。

「君三公子太過夸獎了。我不過是個野丫頭,哪有資格跟洛神相比。」她轉著靈黠的眼眸道︰「倒是有個人才配稱洛神呢。」。

「是嗎?」君如意不置可否。「郁小姐愛說笑,小姐如果不配和洛神相比,如意就不知道誰有資格了。我們兩兄弟也看過不少美女,湖廣一帶,除了家母年輕時的風采外,還未有女子能跟郁小姐爭鋒呢。」

「湖廣一帶或許沒有,但是湖廣以外呢?」她似笑非笑地斜睨向他,意有所指。

「湖廣以外?」君如意的眼光熱烈起來。

「嗯。」疏影微頷首,接著往下道︰「四川第一美女,唐門小姐之名,君三公子難道沒有听說過嗎?」

「是曾耳聞,但就不知道傳言是否屬實。」

「當然屬實。」疏影扯著行雲的胳臂,要他附和她的話。

行雲微笑地點頭。

「她是可謂增一分則太肥,減一分則太瘦,稼縴合度的大美人哩。」疏影鼓動如簧之舌將唐灩贊上天,目的是要把唐灩推銷出去,免得她有機會打行雲的主意。「而且眉彎目秀,顧盼生姿,用‘水翦雙眸點絳唇’來形容都未能道出她十分之一的美麗。她十指縴縴,能歌善舞又會畫畫,堪稱才貌雙全。可惜眼界甚高,一般尋常男子都不放在她眼里,連我楚大哥這麼俊的人物,她都還愛理不理呢。」

君如意听她說得天花亂墜,不禁悠然神往,沒注意到疏影朝行雲吐著香舌的頑皮模樣。事實上,她也不算說謊。他們逗留在唐門的最後一段日子,唐灩為了替祖母服喪,的確沒空來纏行雲。

所以當父親問起他有沒有心儀對象時,君如意突然意涌情動,想起了唐灩。

四川唐門的家世和洞庭君家相當。兩家若能聯姻,那是互蒙其利。打著這個主意,君如意向父親提出和唐門結親的想法。

只是他當時並沒有想到自己會對唐灩興起這麼強烈的佔有欲,也沒有特別在意唐灩是否真如郁疏影說的這麼出色,不過是認為若跟巴蜀勢力最深厚的唐門結成親事,將成為他以後進可攻、退可守的最大奧援。

及至見到唐灩,君如意才發現她不但和郁疏影的說法有些出入,也跟傳言所說性情溫婉、深具閨閣風範的形象不同。她根本就像個任性、壞脾氣又沒家教的凶婆子,對他態度惡劣,不承認他就是她的未婚夫,無理取鬧地反對他、反對這門親事。

而他這個向來深受女子喜愛、奉承的男人,居然被這個女人深深吸引,還下定決心要收服她的心。她越是拒絕他,越是激起他征服的。

只要是他君如意想得到的,就一定會得到!

他再次將酒灌入喉中,端麗的紅唇劃開一道燦爛的弧。

☆☆☆

擺開晚宴招待過君家的人馬之後,唐言偕同愛侶白玉奴回到他們所居住的辛夷館。

辛夷館的院落種了數株這種香氣馥郁,有紫、白兩種花色的植物,開白色花朵的品種又被稱為玉蘭花。因為春天開花時大如蓮花,而蓮花又稱芙蓉,所以王維的「辛夷塢」這首詩是這麼寫的︰「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白玉奴對詩中自開自落的辛夷頗有所感,曾幾何時,她也像山中無人欣賞的辛夷一樣自開自落,無人憐賞。若不是唐家的老太婆一命歸西,唐言也不敢違抗母命地跟她重修舊好。

最美好的一段歲月都在怨他、恨他和自憐中度過,白玉奴豈能沒有感慨?

唐言撩起她一綹雪白的發絲纏繞在指間,她的發是為他而白的。在他成親那晚,白玉奴挺著大肚子來找他,怨恨的眼光凝視進他怯懦的靈魂深處,曾為他深深憐愛過的烏黑發絲,在他驚愕的眼光下,轉為跟不斷從天空飄落下來的純淨銀雪一樣白。

而她眼中對他的愛,也隨著發上的烏黑消失,轉為如炬的憤恨。

絕情棄愛,不再牽惹紅塵,她縴小的足跡在雪地上輕點,一別就是三十幾年。

這期間,他從來沒有一天忘得了她,無時無刻不想去找她,求她原諒他的怯懦薄情,但肩上的重擔和母親嚴厲的監視讓他始終鼓不起勇氣。若不是她那日為救疏影而來,或許他們今生都不會再有交集,而他對她的歡意和愛也永遠沒有補償的機會。

靶謝天,他輕吐出嘆息。

「怎麼了?」重拾往日歡好,年過半百的白玉奴有著少女的嬌羞,功力深厚的她仍如少女般柔女敕美麗。反觀唐言,他不禁撫了撫眼角、唇際的皺紋,老了。

「唐言,你怎麼了?」她偎向他寬厚、溫暖的胸膛,抬起臉磨蹭著他下巴的胡須。

「我覺得自己老了,不再是昔日唇紅齒白的少年了。」唐言自慚形穢地遮著臉。

「胡說。」白玉奴拉下他的手,放到臉側偎貼。「在我眼里,你依然年輕俊美。」

「玉奴,你是安慰我。」他捧住她的臉,眼光痴迷。「看看你,仍像少女般嬌艷,我卻是個半百老翁。」

「不,你仍深具魅力,跟以前一樣吸引我。要不然,你認為我為什麼要答應原諒你,跟你和好?」她偏著頭,微笑地問。

「我以為是我跪在地上苦苦求你,才打動你的。」

「唐言……」她笑著搖頭,眼眸因想起他誠摯的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諒的一幕而泛起淚光。「我曾經以為自己心死了,恨你的意念讓我變得冰冷無情,那時候我根本不想要原諒你,盡避我的心為你眼中的淚而發疼,但想起我們死去的女兒,想起我為你變白的頭發、為你流過的淚、傷透的心,我就堅持絕不要原諒你。」

「可是你還是原諒我,答應跟我在一起。」

「是的,因為你說的話。你說,我們還能有另一個三十年可以後悔嗎?就算有,那另一個三十年我們都要在相愛卻不能相守、彼此怨恨中度過嗎?至少讓你把欠我的還給我,我的快樂,我的青春,還有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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